亚尔培路289号。
这里,曾经是军统局上海区总部所在。
这里,曾经经历过上海接二连三的血战。
这里,曾经指挥过苏浙沪的千军万马。
但现在这里,却变成了伪特工总部第二办公点兼看押所。
日本宪兵队本来也看中了这里。
可是在李士群的坚持下,却还是成了76号的产业。
孟绍原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太熟悉了。
那里,曾经设立有两个明哨。
那里,是四个暗哨的地点。
那里,之前有个早点摊,摊子下放着一枝冲锋枪。
还能回来这里,真好。
在附近,有个剃头店。
每个大城市都有剃头店。
每个大城市剃头店里,也一定有个小苏北。
能够开到剃头店的,一般都是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很多年的了。
亚尔培路上的小苏北也不例外。
他来上海二十年了,从一个学徒,到扛着剃头担子到处找买卖,再到租下了这个店面,成家成子。
他最好的青春,全都献给了上海。
他经常会给客人一边剃头,一边吹牛。
吹自己给某某大人物剃过头。
有人故意将他的军:“小苏北,你老说给这个人那个人剃过头,以前军统的‘盘天虎’就在这,你帮他剃过头没有?”
“剃过,怎么没有剃过?”小苏北一听就炫耀道:“盘天虎就认我给他剃旳头,不过每次都是派人让我上门剃,他喜欢我帮他跳刀,敲背,每次好了,给的钱都特别的多。
别人都说他凶得很,可他是个好人,顶顶好的人。”
“嘘,小苏北,现在可不能乱说了。现在,这里可是76号的地盘了。”
每每想到盘天虎,小苏北的神情总会有些落寞。
他还是怀念以前的生活。
一大早的,天上居然开始飘起了一点细雨。
太早了,又下雨,今天注定生意不会好了。
可小苏北刚吃完最后一口早饭,店里就进来了三个客人。
率先进来的那个,穿着黑色的三件套西装,戴着黑色的礼帽,套着黑色的风衣。
他一进来,就说道:“老板,剃头。”
小苏北捧着空碗,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能够再听到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对日本人,对那些汉奸,就是阎王的声音。
可对于纯正的中国人,对于小苏北来说,没有比这更加亲切的了。
那是:
日本公敌、地表最强特工,孟绍原!
孟绍原摘下了帽子,微笑着:“太早了,不做生意吗?”
“做,做,怎么不做!”
小苏北赶紧放下了碗,他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起来:“别人的生意可以不做,侬老板个生意我是一定要做的。老板,您坐。”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去把门关上。”
他怕,就在附近的76号特工会忽然闯进来。
“开着,就这么大开着。”孟绍原又脱掉了风衣,交给了李之峰,坐下:“我都回家了,难道还不敢开门吗?”
“哎,好,好。”
小苏北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还能有机会帮盘天虎剃头。
“侬看,侬看。”
一拿起剪子,小苏北就恢复了平静,他就好像这个行业的大师一般一边修剪着一边说道:
“侬个头发,交关长时间没让我弄了,现在一点都不洋气了。个个样子不行的,侬老板是有身份的人,头发嘛,是顶顶重要的。”
“所以,我不是来找你了?”孟绍原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小苏北。
小苏北娴熟的帮他修剪着头发。
他媳妇也出来了,就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这个曾经店里的老客人。
一理好,小苏北的媳妇赶紧倒上热水,帮着洗头。
她还小心翼翼的问了声:
“孟老板,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
孟绍原的这句话,让小苏北和他媳妇的眼眶都红了。
一整套流程,在小苏北的手里,弄得孟绍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修脸、修眼皮,跳刀玩的那叫一个娴熟。
头发用发蜡打得一丝不乱,再配上新剪的发型,真正的叫一个洋气。
再给敲个背,一大早的,孟绍原都差点睡着了。
最后,小苏北一拍孟绍原的背:“老板,好了。”
“舒坦,舒坦。”
孟绍原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是满意。
“老板,侬衣裳穿好。”
小苏北媳妇从李之峰的手里拿过外套,帮孟绍原穿好。
孟绍原刚准备从口袋里掏钱,小苏北急忙说道:“老板,这次,无论如何,当我孝敬你的。我知道,侬回来,是要做大事体的,我也是个中国人,我没侬那么大的本事,我就会剃头这门手艺。
过去,侬一直多给,这次,无论如何,当我孝敬你的。”
“好!”
孟绍原也没有坚持:“一会,289号那里会有大动静,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自己人,为什么要害怕?”
“再见!”
孟绍原迈步走了出去。
外面还在下雨。
李之峰和苏俊文撑着伞跟在了他的身后。
小苏北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从上海话换到了苏北话:
“老婆,辣块他他妈妈的,那帮汉奸要倒霉了。”
雨,还在下。
雨伞下,孟绍原点着了一根烟。
当一根烟抽到一半,两伙人,同时出现在了两边。
他们朝着这里不紧不慢的走来。
身后,忽然又出现了更多的人。
那是赵云和夏侯惇,到了!
走到孟绍原的面前,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带来的那群人,就这么默默的站在雨中。
杀气凛然!
孟绍原扔掉了烟。
夏侯惇拔出手枪,扔给了孟绍原。
“帮我撑着伞,李之峰。”
孟绍原拉开了保险:“有一滴雨落在我身上,扣你一个月的薪水。”
“你妈的,不是人!”
李之峰一手撑伞,一手也拔出了枪。
“砰砰砰”!
枪声已经响起。
又是一伙人,出现在了亚尔培路289号!
朱山猿、尤品三、徐国琦,这上海三大杀手,带着他们的兄弟出现了!
“弟兄们,我们,回家!”
孟绍原朝着前面走去。
那里,曾是他的家。
现在,他回来了!
他的兄弟们,就在他的身边!
都是一样的黑色西装,一样的黑色风衣,一样的黑色礼帽!
回家,我们,回家!
亚尔培路289号。
上午,8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