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
四个人一个宿舍,生活必需品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吊扇。
同宿舍的三个人,一个来自汉口站,情报员何广涛,二十八岁。一个来自南昌调查科军事股,侯丹梁,三十三岁。还有一个来自上海站,陈荣阳,二十六岁。
这一期的速成班,最大的特点就是年轻,像侯丹梁三十岁出头的,已经算是年纪大的了。
同宿舍的四个人相熟后,侯丹梁也没有隐瞒,说自己在军事股干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得到提拔,他的家境比较优越,最后使了一笔钱,被保荐进了速成班。
等到回去,再花上点大洋,总能够当个官了吧?
至于另外两个人,何广涛性格直爽,热情好客,和谁都能迅速打成一片。
陈荣阳比较内向,话不多,勤奋好学。家里条件不好,父母本来想让他当老师或者银行职员的,但阴差阳错成了个特务,因此有些自卑。
但人总体来说不错。
上次去上海的时候,也没听袁以昌说起过这个人。
第一天的科目,就是侦探术,任课老师韩海忠,是老资格的特务了,已经六十三岁了,他用了一天的时间,告诉了全班三十九名学员,什么是侦查、化妆。跟踪、脱梢。
尤其是重点讲了跟踪和脱梢的要领。
如何利用所处地的地形、房屋、人流量,来成功的跟踪或者摆脱目标。
这些过去孟绍原在电影电视里看过,那些特工们一个个神通广大,想盯谁就盯谁,想摆脱谁就摆脱谁。
可真正到了实际生活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一本笔记密密麻麻的记录下了要点。
“空谈,没用。”到了上午最后一堂课快要下课的时候,韩海忠严肃地说道:“明天开始,实践练习,以小组为单位,提前一个小时,上午七点准时集合。”
那么快?
这才说了一个上午,直接就进行到实际训练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有道理,速成班的训练只有正式班的一半时间,以练代学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中午食堂里,速成班的学员,比警官学校其他班级要早吃饭15分钟。
伙食非常丰富,八菜一汤,荤素搭配均匀,自己取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墙壁上写着字:
“一米一餐,来之不易;适量取食,切勿浪费。”
好嘛,这在民国时候就倡导光盘行动了。
吃饭时间规定了只有十分钟,然后自己的餐具,必须清洗干净,放到原位。
一旦发现有人浪费食物,那么惩罚就是下一餐将会饿一顿。
“韩老师。”
端着饭菜的孟绍原,看到韩海忠也来了,饭菜放在面前还没有动,微闭着眼睛,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嘴里在那哼着杭州上海人都喜欢听的苏州评弹。
韩海忠没有睁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时间有限,孟绍原赶紧另外找了桌子抓紧时间吃饭。
吃完饭,有四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几乎所有学员都抓紧这一时间小睡一会。
孟绍原没有午睡习惯,他拿出笔记本,开始复习起上午时候,韩海忠给自己上课时候说的那些要点。
尤其是所谓的化妆术。
化妆术绝对没有孟绍原那个时代,电影电视里演的那么神奇。
什么一化妆,就算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也都认不出自己了。
化妆术的要领,就是用简单的道具,把自己脸部最能够辨认出来的主要轮廓隐藏,最大限度的改变自己的外形。
眼睛、胡须、帽子是主要道具。
而且在和熟人面对面走过的时候,需要低头,避免对方产生熟悉的感觉。
不对,这不对啊。
孟绍原心里有些反对。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两个熟人,面对面的走过,你心里担心暴露,一低头,别人本来还没注意,结果你来这么一个动作,反而会让别人多看你几眼。
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保持合适的距离,坦然擦肩而过。
毕竟,没有那么多无聊的人,走在大马路山,会对别人看的非常仔细的。
孟绍原拿出笔来,在这方面特别标注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老师教的要学,可老师教的,未必就那么完美了。
“起来,集合,集合。”
班长任平茂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是河北人,听说背景很硬,于是当了这个班长。
下午是在外面操场上上的课,学习的是擒拿格斗。
教官是个中校,叫谢才锐,在总统卫队里干过,过去是河北通臂拳的传人,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他的门派除名了。
大约是他坚定的赞成将“国术”的名字改称”武术”,并且坚持对武术进行改良,更多的引进西洋拳术、技击术、暹罗拳的原因吧?
“我叫谢才锐!”
在三十九名学员面前,谢才锐黑着一张脸:“你们中大约有人听说过,我被通臂拳除名了。为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原因。
武术,乃我中华之精英项目,然而,发展至今,精髓早已消亡,高手有没有?有!能打的有没有?有!但不多了。上海的万龙心万大师就是其中一位。
可他们不愿意出风头,淡泊名利,非大事绝不出山,致使一些沽名钓誉之徒,打着国术名义招摇撞骗,败坏国术名声。
民国十七年,第一届国术国考在南京举行,那时我是考官。正试中,选手通过抽签分组,再进行淘汰赛。只要手、肘、脚等部位碰到对方,即可得‘一点’,‘三点二胜’;或直接击倒对方,也为胜利。
到了第三日,荒谬的一幕出现了。
有个叫孟唐春的选手,被打败了,不服气,结果一把抱住对方,一口咬在了别人脸上,把人家脸上咬的是鲜血淋漓啊。”
孟绍原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容。
拳王泰森打输了不也是咬别人耳朵的吗?万万没有想到,咱中国民国时候就有了。
谢才锐朝他看了一眼:“在这次国考中,很多时候,都是两名选手缠斗许久,甚至出现搂抱滚地的局面,观众们对武术的浪漫化想象完全被打破。拳术比赛的成绩,更是糟而且糟了。摔角比赛,还不如日本的柔道。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立志改良国术。怎么改良?先从名字上改,叫武术。若武术不能实战,就不配叫国术。西洋拳、日本柔道、暹罗拳,我都去学过,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使武术有可战之力,使武术,终有一天,还能被称为‘国术’。”
说完,目光再度落到了孟绍原的身上:
“刚才笑的那位学员,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