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
上书房。
曾经尊贵显赫太子长子，如今面对他人的奚落排挤也只能忍气吞声。
皇室孙辈皆在一处入学并未分开，弘皙作为太子长子时一度是自命为太子接班人，康熙对于他也是恩宠有加。
明里暗里有多少人看不惯他，更遑论那些弘皙曾看不上的人。
康熙跟前没了弘皙，弘晙的受宠愈发突显，何况弘晙身上还有贝子爵位，额娘也是受宠的四郡王嘉侧福晋。
近来两个同胞兄弟也因胤衸缘故受到康熙赞赏与恩赐，弘晙回归上书房风光一时无二。
因弘晙之情跟弘皙还发生冲突，不乏有人想要借机打压弘皙来讨好弘晙。
下午的骑射课有人不断做些小动作捉弄弘皙，但这不是让他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一朝之间天翻地覆的身份转换。
弘晙射了几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将弓扔给身边的人。
“弘晙阿哥的箭术越发精进了！想来巡蒙时也未松懈……”
周围吹捧着弘晙，人声沸扬传入角落默不作声射箭的弘皙耳中，搭弓动作稳如泰山依旧未变，微颤的弓弦还是透露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曾经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人都追着另一人恭维。
高速飞出的羽箭稳稳没入靶子中心，弘皙递过弓箭，擦了擦手准备回去。
喧闹的演武场因梁九功的到来变得安静，众人眼神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见他走到弘皙跟前时脸色微变。
“弘皙阿哥，皇上宣您去乾清宫用晚膳！”
话音刚落，弘皙一时怔神，很快回过神回：“梁公公稍等会儿，容我先去换身衣。”
“不急，皇上知道您在上骑射课，还特命膳房给您炖了汤。”
听到这话的弘皙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劳皇玛法惦念。”
梁九功看着弘皙，神情有些感伤，好声劝道：“弘皙阿哥也成婚了，往后毓庆宫还需要您撑着呢。”
“您得振作些，抓住眼前的机会的才可能有出路。”
弘皙沉默的点头。
“梁公公！”
“哎哟！弘晙阿哥！”
梁九功微弯的嘴角瞬间笑得如花般灿烂，“奴才刚给弘皙阿哥传达完皇上口谕，正想着看看您嘞！”
弘晙眸光微闪，面上一派关切的问：“皇玛法今日可还忙？梁公公，你可知我阿玛何时才能归京？”
“皇上每日都要处理公务，阿哥若是想去，等会儿可一块去请个安。”梁九功笑眯眯望着他，面容和善，语气熟稔而亲近，“四郡王约莫就这几天回京，皇上也派人去催了。”
催？
弘晙面上一喜，故作有些埋怨的同梁九功吐槽：“我额娘还说阿玛得七八日才能回，我是不信的，行宫离京城又没多远，怎的要那么久？”
“许久未见三哥和五弟还有十八叔，我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
梁九功适时宽慰：“很快就能见着了，阿哥别担心，皇上心里头也惦记着，平日里也总是提起十八阿哥他们。”
两人聊着天，弘皙很快换好衣服过来，见到弘晙站在梁九功身旁言笑晏晏时，神情略显有些不自然。
“弘皙哥哥。”弘晙难得正经的喊了一声。
“弘晙。”
两人拱手行了个平礼。
“梁公公，我今日就不去给皇玛法请安了。今日我与阿正和弘晴哥哥、弘晟哥哥他们约好了去街上玩，晚上要到汇贤居吃荷叶鸡。等会儿我让富昌也送只荷叶鸡进宫，这时节的荷叶鸡也别有一番风味。”
一旁弘皙闻言有些愕然，这样直接说不会让皇玛法心里觉着他没有孝心吗？
“阿哥放心，奴才会跟皇上回禀，皇上肯定会高兴的。”梁九功喜笑颜开的接话，好似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这几日皇上胃口不太好，有了道新菜皇上看在阿哥面上也能多吃几筷子。”
“皇玛法胃口不好吗？”弘晙蹙了蹙眉，神色有些着急，想了想又询问似的开口：“不如让膳房做个酸萝卜老鸭汤，清热爽口，我胃口不好的时候就爱吃这个。”
“欸欸！奴才回去就让御膳房的人试试，多谢阿哥！”
弘晙点点头，又朝弘皙拱手，便施施然去寻弟弟。
弘皙知道弘晙与康熙的相处方式与他人不同，但也没有想到弘晙在外面吃饭也要送道菜进宫，看这自然平常的语气显然不是头一回了。
他忽的回想起自己阿玛，阿玛平时似乎与皇玛法很是有如此的感情联系。
乾清宫。
“弘皙给皇玛法请安，皇玛法圣安！”
伏案批折的帝王闻声抬了抬眼，淡声道：“免礼。”
“来人，赐坐。”
随后上下打量了弘皙一番，叹了叹气，“是瘦了不少。”
“梁九功，去查查是那些克扣了毓庆宫的份例。”
弘皙红了眼眶，哽咽解释道：“回皇玛法，孙儿不曾被苛待，只是最近嫡额娘和额娘都病了，弘皙心里担心。”
“……等会朕让太医去瞧瞧。”康熙有些沉默，看着眼前的孙儿不自觉便想到了儿子。
“弘皙谢过皇玛法！”
用膳时，梁九功果然带着弘晙身边的太监总管富昌进来面圣。
“皇上，弘晙阿哥派人送了荷叶鸡和酸萝卜老鸭汤来。”
紧接着梁九功将之前的事情一一说完，语气颇为逗趣，令康熙眉眼舒展。
富昌听命上前，待人试过后，梁九功将两道菜摆在康熙面前。
康熙各尝了尝两口，酸萝卜果真是酸脆清爽，极为开胃。
又喝了口汤，带着萝卜清香的老鸭汤不腻舒心。
“这汤不错。”
富昌垂头低声解释，“回皇上，这汤是四郡王府王厨子的拿手菜，阿哥特地命人回府做的，酸萝卜是侧福晋亲手腌的。”
“阿哥平日里也爱吃侧福晋腌的小菜，命奴才从侧福晋那儿取了一坛腌好未开封的小菜带来，希望能让皇上开胃。”
说完，他的身边的小太监捧着一小坛递给梁九功身边的人。
“呈上来！老四那侧福晋还有这手艺？弘晙都爱吃，想必味道是不错，朕可要尝尝鲜。”
康熙开怀朗笑，还不忘让人舀碗老鸭汤给弘皙。
打开坛子，一股带着酒香的微酸迅速蔓延开。
用筷子夹起来几筷子才发现，里头不止是萝卜还有长豆角、整个的辣椒、包菜、藠头。
切好摆盘完毕，梁九功才将一碟小菜呈上。
康熙夹了块藠头，清甜微酸的口感俘获了康熙的味蕾。
藠头在北方很少见，形似蒜头却又不似蒜的辛辣，新鲜的藠头反而没有腌制过的美味。
“这吃起来不像是蒜。”
康熙仔细瞧了瞧，有些好奇的问，“这是何物？吃着跟咸蒜不一样。”
富昌恭敬回：“回皇上，这是藠头。”
提了藠头，康熙就想到了《神农本草经》中的薤——通神安魂、舒经益气。
简单点说就是促食欲助消化。
见多识广的康熙很快就想起藠头的季节，点头道：“藠头在南方常见，北方难得吃到，现在应该还没到吃这个的时节。”
富昌鼓起勇气接了话茬，“皇上英明，这藠头在南方的确是还得要过个把月才能吃。
不过我们侧福晋说在京城种得把握好天气提前种，才能早些长好。不过奴才不懂这些，也不明白侧福晋说的，只能干个力气活。”
“嗯，她是通晓这些的。”
康熙不咸不淡评价了一句，开口赏了些珠宝便让富昌退下了。
弘皙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顺着话题，夸了几句小菜又夸了乌苏里和弘晙。
一顿饭吃的很快，消息传得更快。
等弘皙带着康熙的赏赐回到毓庆宫时，乌苏里也才送走皇宫来客。
接了赏赐，她才知道弘晙除了送菜还送了坛她腌的小菜，一时心头有些复杂。
暗自感叹不愧是皇家人，不用人教都知道怎么争宠，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
乌苏里感觉自己最近似乎太过惫懒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做，倒是儿子替她挣了两回脸。
转念一想，是她自个儿的孩子，顿时又觉得骄傲起来，把那点子失落愧疚抛掉无所事事的去看她的话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