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此次去同渡,说是收应金良的地,实际也是救了应金良。
谢忠失去钱奉荣后,沈冽便料定谢忠绝对不甘就此敛翼,退出这逐鹿之局。
而谢忠要找的目标,当初沈冽和夏昭衣不约而同的都认定,同渡的方家兄弟会是他的第一人选。
方家兄弟身为身手了得的彪悍武将,很难不想在这乱世中干出一番事业来。
偏偏应金良除了到处网罗人才外,什么事都没干成。
他偏安一隅,左右逢源,畏手畏脚,方家兄弟的兵器都要生锈了。
谢忠口才好,善谋划,他不知从哪认了一个干女儿,用这干女儿给两兄弟使了几个心眼,三番运作之下,谢忠就成了他们的谋士。
确切来说,是两兄弟中的大哥,方一乃的谋士。
不过旬月,在谢忠和方一乃各种蚕食鲸吞的手段下,应金良已快被架空。
所以得知晏军到同渡,应金良狂喜,第一时间投诚,只求沈冽给他安排个地方小侯爷当当。
沈冽直接说,此事做不了主,然后将应金良软禁。
方一乃想杀敌,但谢忠说他们和晏军的兵力、战力悬殊,让方一乃先保全兵马,别和晏军正面硬扛。
方一乃和谢忠便带着两万人跑了。
沈冽并未追。
因为方一平早就和方一乃离心。
当初方一乃很快对谢忠死心塌地,但方一平摇摆了很久。
梁俊写了一封信,令徐力送去给方一平。
信上句句真诚,分析天下格局,剖析谢忠品行,条析方家兄弟未来的命途。
方一平并未回信,但这封信上的每个字,都在他心里种下了根。
后来便是,方家兄弟嫌隙日重,争执渐深。
不过,方一平仍未离开方一乃,他现在就跟在方一乃出走的大军里,且一直在给梁俊写信。
谢忠和方一乃已不足为惧,沈冽对谢忠还有一个安排,否则,谢忠活不到现在。
这些,沈冽让梁俊同季夏和说。
他看回行军案上的永安,时间快到了,他得率先带兵,去拔除永安东边的最大军营,忠平军。
忠平军是宋致易从主力大军兴平军里分出来的一支,忠平军的军制,完全照搬了李乾的宣武军,不过,忠平军的兵马人数,是恶犬宣武军的两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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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其实很好,但整个皇宫都像笼罩在乌云下。
皇城出去的几条御街主大道,阳光照在干净的路面上,除却偶尔会经过的巡守卫,街上没有半个百姓出门。
快黄昏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鼻青脸肿的丁人众从马车上下来,递了牌子后,沉着脸进入宫门。
不到半个时辰,一队快马奔出皇城,直奔田府,要去捉拿田梧。
另外一头,一个宫女快速从皇城东北门出来,将一卷纸条交给一个守卫。
很快,这卷纸条出现在了夏昭衣的手里。
陆宁衿问:“发生了何事?”
夏昭衣道:“丁人众昨日也去了殡宫,他侥幸未死,称亲眼看到了田梧与歹徒勾结。并称,是田梧杀了刘仁书。”
陆宁衿冷笑:“这怎么可能,田梧只是颜青临的狗,与其他势力并无交集。那么现在,宋致易要去杀田梧么?”
夏昭衣道:“嗯。”
陆宁衿想了想:“阿梨,救他吗?一来,我们与他无冤无仇,只是立场不同,以他的才学,我们可招揽过来所用。二来,他是裴卉娆心爱的男子,若他就这样死了,裴卉娆应会很伤心。”
第二点,在夏昭衣这里说不通,因为田梧差点砍断了裴卉娆的胳膊。
已经到了这一步,多深的情义都该结束了。
至于第一点,现在的确缺人,她原本就打算留几个宋致易的能臣下来。
“看他自己吧,”夏昭衣道,“他自己能活,那就留。”
对于敌对阵营的人,她若要留,那只留可用之才。
田梧已经没发现自己被丁人众跟踪了,如果再无法凭本事逃过此劫,那就不算是个“才”。
天色黑得很快,京兆府工曹治下的掌灯卒们比往常出来的慢,一盏一盏,慢慢悠悠挂着灯。
冯萍在临街的窗边看了眼,去往书房:“将军,灯猴子们出来了,半个时辰后,沈将军真的会来吗。”
夏昭衣道:“会的。”
“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冯萍坐下来道,“沈将军这么多兵马,宋贼一点风声都没捉到吗?”
夏昭衣微笑:“碰上了天时地利与人和,沈冽来的这条路,正是颜青临和宋致易当年诱导流民主力进京围城的路。”
当年,颜青临还为这些流民准备了许多攻城机械,正是放在丰和县。
除却这条路,沈冽的斥候和先锋营都是一等一的精英,他们在前开道,率先清扫,控制好局势,以防有人进京禀报。
一切天衣无缝,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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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冽亲率兵马,忽然出现在永安和忠平军大营的大道上,先斩断忠平军入城禀报的传译通道。
忠平军被灭得很快。
而后,沈冽奔赴下一处。
其他几处,有晏军其他将领们率兵去剿。
除却忠平军外,别处都留了大量活口。
最后,大军在永定门外集合。
永定门面朝着正南方的大地,也是当年流民们集合高喊开城门的地方。
这次的城门不用攻。
城门郎是夏昭衣的人,而城门守卫,有二心的都被暗杀了。
于是,同样也不费一兵一卒,沈冽率领晏军,就这样踏入永安。
遇上的第一支巡守骑卫约二十人。
二十人拐弯而来,不期而遇,愣愣看着这个高大英挺的年轻将军。
他的脸沉浸在昏沉天光里,薄光中依稀可见其轮廓立体深邃,面貌不俗。
他身后是黑压压的玄甲军阵,暗影里人影幢幢,刀戟无声,森然幽魅。
二十人脑子一瞬懵然,有种集体陷入到荒诞梦魇里的错觉。
在京城街道对百姓耀武扬威惯了的他们,这会儿语声堵在嗓子口,完全哑住。
武少宁带一支小队驱马向前,在最快的时间内送他们离开人世。
皇宫内,宋致易并不是完全的聋子。
在沈冽率兵去灭忠平军时,已有人遥遥听到厮杀声,并报至他跟前。
宋致易这几日都坐在颜青临还未撤去的灵堂里,他一身玄色龙袍,呆愣愣地抱着颜青临的牌位,对此毫无反应,不当一回事。
不止他,还留在这没走的丁人众,还有穆衡雄,包括一旁的内侍们,也不当这是多么大的一件事。
宋致易现在只关心,田梧去了哪。
派去捉他的人手回来说,田梧不在家,但他怀孕的美妾还在府里,田梧的衣物和现银全在,没有半点潜逃走的迹象。
忽然,外边传来内侍的惊叫:“陛下,陛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