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英抹着眼泪在厨房里做饭,她很久没做饭了,这个时候这么晚了,朱红英随便的拔了几棵葱,做了点面疙瘩。
考虑到陶有福,又打了两个鸡蛋,放了一大勺的猪油,然后分成了三碗,端了出去,儿子和男人的碗里都有鸡蛋,只有自己的碗里,就只有面疙瘩。
朱红英觉得,自己没出嫁之前,顿顿都吃不饱,可是自己可从来没在吃的上面委屈过招娣。
哪怕是打了鸡蛋的白面疙瘩,陶有福还是嫌弃的很,但是肚子很饿,陶有福还是端过来就吃,嘴里还抱怨:“娘,你做饭还没招娣做饭好吃,招娣做面疙瘩,还知道放个西红柿,味道可鲜了,你就知道放点葱!”
朱红英一瞬间的走神了,其实招娣最开始做饭也不好吃,从招娣六七岁开始,朱红英就开始让她学做饭。
六七岁的小孩子,身子还没有灶台高,可是村子里的女孩子都是这个年纪就开始做饭的,招娣最开始经常把饭做坏了,每次做坏了,就会被朱红英打,打着打着,招娣的厨艺就被打的越来越好了。
明明家里很穷,可是哪怕只有最差的菜,招娣也能做到最好吃。
就连招娣做的窝窝头,都是村里最好吃的,招娣做得酸菜也是村里最好吃的。
就在朱红英走神的时候,陶有福已经吃完了一大碗面疙瘩,嘴里嚷嚷着:“娘,还有吗?我都没吃饱呢!”
朱红英看着这么大的一碗面疙瘩,都被儿子吃了,嘴里摇头:“吃完了,每个人就这么一碗。”
陶有福不满的嘟囔:“那就让招娣的那碗拿进来给我吃,她一个女孩子,不用吃的那么好。”
朱红英茫然的看着儿子,嘴里忍不住问道:“她是你姐姐,你就不能心疼她一下吗?她下地干了一天的活了,连碗面疙瘩都不配吃吗?”
陶有福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自己娘:“娘,你到底是咋了?不是你总在我耳边说,招娣是女的,没必要吃那么好的东西,让招娣让着我的吗?”
朱红英的脑海里一瞬间的闪过很多的画面,是啊,自己很多次是让招娣让着有福,让了太多次,原来真的让了太多次。
朱红英没说什么,来到堂屋自己吃完了自己那一碗面疙瘩,还没吃完,就听见陶大黑喊道:“给我端洗脚水来。”
朱红英答应了一声,想开口喊招娣,却想起来招娣没了 。只能快速的扒拉完面疙瘩,然后去厨房烧水。
等水烧好了,端过去给陶大黑,陶大黑早就等的不耐烦:“磨蹭什么,快一点。”
伺候陶大黑洗完脚,看着男人和儿子换下来的脏衣服,朱红英又不得不把全家人的脏衣服给洗了,等洗好了衣服,朱红英早就累的全身都散架了。
原来招娣每天做这么多的事情吗?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帮着点招娣呢?这些活虽然很累人,但是如果是两个人分担着做,应该就不至于这么累吧!
招娣,娘,真的做错了。
朱红英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最后打招娣的那几巴掌,要是自己能说几句软话,也许招娣就不会跳河了吧。
现在自己逼死了自己的亲女儿,是啊,自己真的成了逼死自己亲女儿的人了。
朱红英以为自己睡不着,可是累了一整天,还是倒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而陶大黑心里早就说服自己了,甚至陶大黑心里还想着,早知道招娣寻短见,年初就该把招娣卖给隔壁村的老鳏夫,那老鳏夫可是愿意出四十两银子呢。
可惜现在人没了,银子也没了。
距离山泉村大概40里的河边,一个女孩子在水里浮浮沉沉很久,最后被冲到了河边,可不就是跳河的招娣吗?
招娣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死,在河里漂了这么久,招娣现在是又冷又饿。
刚上岸,还没走进步,招娣先吐了起来,一肚子的水,被招娣吐的干干净净。
好在今晚是有月亮的,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招娣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在河边稍微走了几步,招娣乘着月色看见了一片菜地,月色下,那硕大的西红柿看起来很诱人。
招娣管不了那么多了,冲过去,摘了一个很大的西红柿,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就吃了起来。
这西红柿是哪个叫李安安的女人弄出来的东西,去年才传到这北方的,这东西产量很大,能当菜也能直接生吃,所以家家户户都爱种一些。
招娣一口气吃了整整三个西红柿,才觉的肚子里没那么饿了。
可是却觉得很冷,虽然是夏天,可是这北方的夏天的夜晚是有点冷的,自己又全身湿漉漉的,那就更冷了。
而且招娣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回家吗?不行,回去自己一定会被打的很惨的,自己跳河没死成,给家里丢了那么大的脸,爹娘一定都不会饶了自己的。
招娣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自己该去哪儿呢。
“对了,我去城里找大姐和盼娣。”招娣想到了自己被卖掉的两个姐妹,虽然她们被卖了,但是不管是大姐,还是妹妹,对招娣都挺好的,她们现在是自由身,说不定能收留自己。
就算她们不愿意收留自己,借自己点钱,让招娣能离开这个地方,也许自己还有个活路。
虽然从此以后,招娣就是个没户籍的黑户,但是朝廷这几年对黑户查的不严,自己要是运气好,找个好人家嫁了,也比留在家里要强。
听说前两年因为西北地震,很多流民都成了黑户,只要说自己是和家里人走失的,不想回去的,很多地方都给直接重新办户籍。
招娣想了想,干脆给自己给个名字,逃出去,给自己讨个生路。
有了这个打算,招娣也觉得没那么冷了,自己得先找到去城里的路,大姐和盼娣都在城里呢,自己只要去了城里,就能找到她们。
虽然这大夜里,山里有野兽,可是招娣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招娣什么也不怕了,居然真的让她找到了去城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