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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武侠修真 > 万法无咎 > 第五十四章 道术一体 登峰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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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道术一体 登峰造极

各方妖修,初入阴阳洞天之内,的确是感到“大开眼界”。尤其是捕捉到其中暗含一种神秘气象者,更将之推重,许为既往知识所未见。

但是到达了阴阳洞天正中方位后,那诸峰环列、高下相形的斗场布置,虽然同样甚是宏阔。但认真说来,第一流妖族的派内集会,排场气象就未必输于此。尤其是较诸位刚刚被益发抬高了的期望而言,这驻足之所的安排,难免有“高开低走”的嫌疑。

直到现在“真宏二象仪”现世,各大妖族嫡传,才无不钦佩于圣教祖庭独具只手的非凡手段。

又过了一刻,除了马援等寥寥数人,绝大多数与会者,都在分形万千的独立世界之中,与阮文琴经历一次交手。

孔萱亦按捺不住好奇,尝试一二。

试完之后,孔萱娇小身躯似风中荷叶一般轻摇几下;然后她抿着嘴唇,额头微皱,显是极难索解。

对于归无咎、阮文琴的认识,在场的其余人都是停留在圣教祖庭的夸饰之词中;但孔萱不同,她是知晓归无咎根底的。若是果真有一人的实力,相当于较当年的归无咎再突破一重大境界,臻至元婴巅峰。那么那人纵是人修,功行战力也当在自己之上。

所以孔萱并未有什么好胜之心,只是诚心本着“请教一式”的态度,力出手。若是见到什么惊才绝艳的神通,也算是不虚此行。

然而,这交手的过程却十分奇怪。

她的法力明明已经力激发,神通运使也完满无缺;可是在击向阮文琴的过程中,这力量却在难以置信的急速衰减;而遥遥看去,似乎气机并不比自己强上多少的阮文琴,却瞬间“膨胀”开来,卷洗一切,将自己完吞没。

这种感觉是飞蛾扑火

那一头,箴石却有自己的思考。

诸位头部妖族的比斗,因萧瀚海的缘故戛然而止,所以阮文琴也“适时”地提前三日到来;可谓去留随时,动静有度。

那归无咎呢他会让此间宾客,等候三日么

正作如是想时,箴石忽地一愕。

那须臾未曾脱离他视线的的阮文琴

原本阮文琴旁若无人,斜倚于直出孤云的骨器浮舟之上,杳然空踪,宛若沧海之一叶。

可未知何时,阮文琴的面前,却多出一条丈许宽的涓涓细流。鸣泉叮咚,远近回响。得此一道清泉映照,阮文琴的气质陡然为之一变。从一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局外人”,化作临池戏水、清纯可喜的邻家少女。

箴石尚未来得及思索,这一道细流从何而来,谁人手段;为何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阮文琴的身畔。那溪流之中,忽地有一枚三寸长短、一指粗细的银色鱼苗一跃而出,直扑阮文琴的眉心

阮文琴似是一怔,旋即反手一点。那一枚“鱼苗”立刻显化本相,化作一丝剑光,散作烟尘。

只可惜,那一枚小小鱼苗,并非一次独立的出手,而更像是千军万马动如雷震的传讯信烟。刹那之后,溪流之中,千千万万如斯“银鱼”跳跃而出,将阮文琴漫卷当中

极天之上,飞来一石,忽然显形;唯眼力至高明者,方能判断出,这是一件至高明的载具,远胜飞舟之流。

石上扑下一个人影,白衫胜雪,英特迈往,正如明月当空。

他虽背负双剑,但却并未拔剑出鞘;而他整个身形,却似一柄锋利无俦的名剑

随着他骈指微点,星光灿然,正是搅动阮文琴面前清流的力之元始。

诸峰哗然。

纵然以箴石妙体天心人意、道术玄理的智慧,此时也不由得微微一怔。这号称亘古不世出的天才相争,没有揭幕之礼;没有调和神气、积蓄力量的过程;甚至连见面的一句话也并未多说,就这样直接开始了

偷袭

环身看了一眼此地布置,箴石微微摇头,暗哂道:那倒也不是。

此举同样出乎于阮文琴意料之外。抬首望了一眼天上的白衣人,阮文琴原本大智无定、冰雪从容之意陡然消失,双眸中竟是极罕见的出现一丝迷惘。

就是这一丝迷惘,应对稍微缓慢些许。一身乳白色日晕光华升腾稍慢,便使得她在这“万剑朝宗”的汹涌狂潮的进攻之中,落入下风

隐宗经典,归无咎尽皆览之。

其中江离宗指南一经,名为真昙树下说,乃是以对话的形式,记载门中历代大能论法要义,短文独立成篇,假托往事,暗藏玄理。

真昙树下说二十五章记载一桩故事。

数十万载之前,江离宗有一位人劫道尊,道号熙光。坐下二位杰出弟子,名为元焘、元宏,功行皆臻至天玄上真中最巅峰的层次。这桩故事发生之时,熙光道尊只天玄境修为,尚未斩分天人;而元焘、元宏二人,更只是金丹境界的小修。

熙光上真问二位弟子:“我江离宗立派先贤之中,二代掌门留下道心真言曰凿水吞情;三代掌门留下铭言曰文烹武炼。不知你二人有何感悟见解”

元焘、元宏二人思索一阵,不约而同的回答道:“二代掌门真言凿水吞情,每一个字都十分简易,但是四个字组合起来,却不可捉摸;而三代掌门所留文烹武炼四字,每一字皆很简易,而四字成句,含义同样简易。由此可见,前者是通玄奇变之道,后者是破妄见真之道。”

熙光上真闻言摇首道:“错错错文烹武炼四字,如何简易此论非尔等可及也。二代之论,乃是殊相之体贴;三代之论,乃是共相之要言。皆是破妄见真之道,亦皆是通玄奇变之道。”

元焘、元宏二人自恃精敏过人,不能信服就连最为朴实的“文烹武炼”四字,也有甚自己不能领会的微言大义。

熙光上真一览无余,摇头道:“可惜。”

最终二人才智虽稀世罕有,不逊其师,但到底在“彻见”二字上逊色一筹,未能实现一门三人俱臻道境的盛举。若是当初迈出了这一步,恐怕江离宗就不仅仅是隐宗之领袖,而是一跃成为乾元、上清一般的超级势力。

无数修道人锤炼道心,最终依旧为执念名相所惑,不得圆满,其中艰难,便在于此。

哪怕是再简易的道理,你以为自己知道,其实你“不知道”;你以为自己已经做到,其实你“做不到”。尤其是修道中极讲究“勇猛精进”,一个不慎,便是自信过头,百密一疏。

以归无咎而论,他生性谨慎,又曾经在荒海潜伏百载,时时面对以弱胜强之困局。故而归无咎一向以为和那些深居宗门之内的“俊杰”相较,他是胜在“务实周密”的。

道术根基固然是根本;但是具体的比斗策略、巧思妙用、借取外力,同样十分重要。“高明”与“中庸”,“本末终始、形上形下”之间,本来无有界限。随物赋形,随机应变,暗藏胜负之机。若加以忽视,那便有眼高手低之嫌。

所以,归无咎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

但是遇到荀申之后,归无咎才知:自己自以为“知道”,其实“不知道”。

和荀申无孔不入的机变手段相较,归无咎不得不承认,自己自诩“道术相须”,其实依旧是走的“道为本、术为辅”的路子,对于战术方略之筹谋,攻心机巧之运用,远未臻至最高层次;内心深处,依旧是仗着前无古人的高明境界,以势压人。若是自己与荀申修习相同功法,臻至相似境界,那么以实战而论,自己多半要略逊一筹。

尤其是数日之前的交手,荀申打破最后一重执念,其形下之用,终于到了登峰造极、无孔不入的地步。

芳草在邻,岂有不纳之理

小到市井搏斗,军阵之战,上至修道人的生死相搏,其实暗中偷袭占了五六分;真堂堂正正交手,反倒是只占了小半。可是,在今日这盛大庄严、万众瞩目的场合,这看似普通的“不宣而战”一着,却成为了最出人意料的奇兵。

归无咎能够将剑意溪流悄无声息的布置在阮文琴身畔,是借助天上那一枚作为载具的“奇石”相助。此石名为“贯甲石”,借此掩藏之下,气机未发,人劫道尊之下一无所感。

可是圣教祖庭,却无法指责归无咎这一手突然袭击、借用外物。

为何

因为这战场,阴阳洞天,本就是圣教祖庭一方选定的主场;而阮文琴,名义上是圣教祖庭一方的“嫡传弟子”。

乙道尊更在界外以秘法察知,此界之中早已被同等层次的道尊大能施展秘术,诚所谓纤维毕现,无所隐匿。“贯甲石”虽然巧妙,却也是瞒不过其耳目的。谁又肯相信,阴阳洞天之内所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此战之对手归无咎的悄然接近这样的大事圣教祖庭一方会并未及时通告自家嫡传

此言断然难以使人信服。

可是归无咎断言,这还真的极有可能发生

阮文琴名义上虽是“圣教弟子”,但究其实际,却是阴阳道传人。

几次交接,归无咎隐约看出蛛丝马迹,圣教祖庭对于阴阳道和阮文琴,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尊重与敬畏,几至于有些束手束脚。行事细节,必定会十分顾及她的独立自主,以示充分信任之意。如无必要,多半不会指手画脚。

在圣教看来,自己借助“贯甲石”的隐匿手段前来,不过是求一个煊赫的出场罢了。只要他们想不到自己会突然袭击,出于尊重和小心,并未将自己悄然到来的讯息暗中传告于阮文琴那归无咎的谋划就算是成了。

借用阮文琴身份之中“名”与“实”的破绽,造成事实上的突然袭击,教圣教一方有苦说不出。

这一手平平无奇的“偷袭”之法,实是算路深远的“毒手”,归无咎信手拈来,完不逊于荀申的手笔。

不止如此。

今日的归无咎,卸下了常服已久的黑色劲装,换回了当年初蹈荒海的那一套白袍旧服。

当初与秦梦霖三次相见的旧服。

使用“魂珠”之后,宿主便失去了前世记忆,这是白衣女子所言,不会有假。归无咎自“天幕”之中观察到阮文琴的气象神采,也确认了这一点。

可是归无咎并未忘记,天悬道的顶端,那一句“一世流年石中火,两生如梦寂寞心。”不知她当时为何生此感触,但是这足以说明,看似斩断的前尘中,未必没有一丝藕断丝连

看阮文琴的反应,以及稍有窒涩的应对,归无咎确信,自己似乎走对了。

归无咎凌空而下,眸中有几分自信,几分得意,几分温柔。

今日的归无咎,论道术层次,是登峰造极;论心术运用,同样是登峰造极

这就是他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