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玄不禁冷哼一声:“我看分明是裴家人有意包庇毋丘鸾。”
何玄知道河东裴氏和同郡毋丘氏有旧交,而今雨轻亲自出面,想必是为了帮毋丘鸾开脱罪责。
“大家都知道我是左太妃的养女,后来被裴长水收养,说不定哪一日就得离开裴府,自然也算不得正经的裴家人,今日怡园内并无一个裴家郎君,何兄可以说我包庇毋丘兄,但要是把裴家攀扯进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雨轻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的出身,亦不在乎厅上之人的眼光和看法,只是轻轻一笑,然后在赵通旁边落座。
赵通却知这是雨轻在刻意把今日之事与裴家撇清干系,因为此番对付陈郡何氏,就等同于站在司马衷的对立面。
这时华恒放下酒杯,笑道:“在此久坐实在乏味,不知各位可愿随我去西园射鹿?”
许田西有射鹿台,为汉献帝狩猎射鹿之所,后来汉献帝与刘备关系密切,引起曹操猜忌,曹操便请汉献帝与众臣到许田狩猎,一为显示武力,二为试探群臣,猎中,关羽劝刘备杀曹公,刘备却未动手,此为三国时的许田打围事件。
华恒借用许田打围一事,提醒何玄莫要太大意,以免中了别人的圈套。
雨轻淡然道:“听华常侍提起射鹿,让我不由得想起当年祥瑞白猿一事,前一阵子颍川怪事频发,先有韩旋意外失踪,而后晁亮为避祸诈死逃脱,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晁亮竟在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发现他之人却是赖婴,更令人震惊的是晁亮竟与祥瑞白猿一案有关,也是有人为此桩旧案才想要将他灭口,他只得诈死逃走。”
厅上顿时一片哗然,有人不禁质疑道:“晁亮怎么可能还活着?”
雨轻笑道:“刚才我在来怡园的路上碰巧遇到赖婴,便邀他共游怡园,估摸着他在温泉馆已经沐浴完毕,很快就会来这里与各位一同欢饮,我想听他讲祥瑞白猿之死的真相会比去西园射鹿更有趣?”
须臾,赖婴就大步走入厅内,直接望向何玄问道:“这厅内温暖如春,何兄为何冷汗涔涔?”
何玄自嘲笑道:“方才服散所致,赖兄应该对此习以为常才是。”
赖婴笑道:“何兄怕是忘记了,我早已不再服散,服散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继而铸成大错,而晁亮却还沉迷于服散,故而他连杀自己的是何人都不清楚,岂不可悲?”
何玄意味不明的笑道:“晁亮能遇到你,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赖婴立时敛容道:“可是晁亮遇上你,却注定不幸。”
何玄依旧好言劝道:“赖兄,或许晁亮对你说了些什么,你对我有误会,我完全可以理解,但你不该轻易被陆玩利用,将矛头对准颍川士人,伤了同乡情分,更有愧于你们赖氏先祖。”
赖婴不以为然道:“谎言终究是有破绽,真相永远不会被埋藏,何兄的所作所为才真是愧对你们陈郡何氏!”
何玄凤眸微低:“看来赖兄当真是为了陆玩,要对我翻脸无情?”
“是你引我入局,欲要陷我于死地,当年祥瑞白猿早在驿馆时就已被人下了一剂毒药,几个时辰之后它就会毒发身亡,你设计一出醉酒杀猿,就是为了找个替罪羔羊,同时借此事打压颍川派,你不仅欺我一人,而且还欺我们整个颍川士族,像你这样的奸邪小人根本不配谈情义二字!”
厅上众人听后无不震惊,何玄却毫不在意,自斟自饮,然后道:“陆玩手段高明,何某佩服。”
雨轻再次开口道:“有人以为驿丞及驿卒、杂役均已被杀,祥瑞一案很难再翻案,所以有恃无恐,可人算不如天算,那日一名驿卒偷偷出去赌钱,等他输光了回来取钱时正好看到有人给白猿下毒,他害怕又不敢声张,匆匆逃走,再也没有回驿站。”
雷岩展开一幅画像呈现在大家面前,正是根据驿卒描述画出的下毒之人的画像。
何玄看后却拊掌笑道:“这个故事编的有些意思,不知是何人的构思啊?”
雨轻盯视着他道:“方才你回答赖婴的问题时,除了回避他的视线,你的肩膀还不自觉地动了动,这说明你在说谎,想要逃避他的问题。
大家在看画像时都是好奇和惊讶,唯独你看过这幅画后却松了口气,因为你知道画中人并不是下毒的凶手,你会有这种松弛的反应,说明真正下毒之人早已被你灭口。”
何玄问道:“你在云雀街上遇袭,总该反省一下自己,怎么还是这样如小儿般口无遮拦,不知道天高地厚?”
雨轻笑道:“何琮被害,你还能来怡园享乐,看来他的死,轻如鸿毛一文不值。”
何玄脸色阴沉道:“我们何家自会不惜一切找出杀害他的真凶,并让他偿命。”
雨轻淡然道:“我已把祥瑞一案的相关人证物证交予洛阳令,何兄若是不愿去县衙,洛阳令就会将此案上报司隶校尉部,祥瑞关乎国运,我想许司隶定会彻查。”
这时华恒不由得笑道:“你跟着逸民先生到豫州随便走了走,就破了一桩旧案,这么看还是逸民先生教导有方。”
雨轻也笑道:“华常侍昔日作为太子宾友,想必东宫也是受益良多。”
何玄是华恒在谯地布下的一枚重要棋子,现在这枚棋子已经被废了,不过雨轻也只能查到何玄这里,此时的华恒根本不是雨轻仅靠一桩旧案能对付得了的。
不知何时种闿无意中望见刘演旁边的座位是空的,原来卢琛早已离席,而雨轻把后面的事交给了楚颂之,也转身离去。
怡园西墙留有一处小门,春季时这里爬满了青藤,到如今只剩下光秃的墙壁和零落的枝条,一派萧瑟,旁人很少打此经过,此刻雨轻却独自站在这里,眼神满是感伤。
由于任府那幢满墙青藤的小楼颇有特色,故而雨轻在此也种了青藤,只是她却不知任远生前经常会驻足于此。
“是时候找人把墙上的枝条修剪一下了。”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雨轻转身,正是卢琛。
“谌哥哥怎么还没离开?”
卢琛走近几步,说道:“我不会离开,而且我也说过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说着摘下自己腰间系着的闻香玉佩,递到雨轻手上。
“凭此玉佩,卢家死士绝不敢再伤你分毫,其他人若想动你,就是与我卢琛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