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见你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你了。”江墨说。
张宛开门那一刻的震惊，并不是因为，有两个陌生的人敲响了自己的家门，而是因为看到了本该在Y市的苏兴文的女儿，觉得非常地不可思议，若不是她看见江墨，及时地改了口，那当时的场面一定会非常尴尬。
“第一眼？”苏白有些惊讶地问。
起初，她被张世奇家客厅里的照片吸引，也没注意听张宛说了些什么，所以一开始还不知道张宛已经认出了自己，她是在之后张宛和江墨聊天的过程中，时不时看自己两眼，又几次三番地引自己说话的时候，才渐渐明白，这个女人，大抵是知道自己的存在的。
知道苏兴文有妻有女，却还和他在一起，那张宛这个女人，便不是被骗，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她以为张宛花了些工夫人户自己，没想到，居然是第一眼就已经认出她了。
“是的，第一眼。”
和苏白不同，江墨听清了张宛未说完的那句话。
你怎……么在这？
震惊的语气，一开始想说的对象仅是苏白一人，注意到江墨后，她才改了口。
所以，江墨当时就知道，张宛认识苏白，或者说，她是知道苏白的。
将自己当时听到的和苏白说了，江墨等待着她自己琢磨。
“应该是看过很多次我的照片吧，不然不会一眼就认出来的。”苏白笑笑，“我觉得照片应该是我妈发给我爸的，毕竟我爸那人，从来不会和我们拍照片，也不会主动存家里人的照片。”
白若芳有时喜欢给苏兴文发家里的照片，当然苏兴文自己不一定会看，但是在苏兴文的心里，他和白若芳的消息，或许是可以任由张宛看的，毕竟那是真爱。
“江墨，你说，一个人结了婚之后，再遇到真爱，应该怎么办啊？”苏白突然问道。
她陷入了混乱。
也看过小说，她当然知道，人们都是想追求真爱。
有时她闲来也思考过，如果一个人恋爱之后，又遇到了自己更喜欢的人，命中注定般的那种人，那到底该怎么做呢？
她不太想的通。
“是该和真爱在一起呢，还是该守住原来的感情呢？”
没有立刻回答，江墨认真地想了几秒，才开口：“我感觉，两种都是合理的，一种是爱情至上，也不能完全说是错，毕竟有些发现自己对别人心动了的话，即便不去追求，可能也很难以真诚的态度再去对待原来的那份感情了，但选择这种，当然也是对原来家庭的不负责。而另外一种，在婚姻里选择这么做的人，至少是有责任感的，当然，如果不能完全舍弃那份不该有的情感的话，其实对另一方也是一种欺骗，精神出轨，也是不值得原谅的。”
“所以，真的很难抉择啊。”苏白的目光落在路面上，依旧几分迷茫，“刚刚在心里设想了一下，如果我未来遇到这种情况，我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摸摸她的脑袋，江墨说：“不管你选那一种，我相信，都不会是你爸这种的。”
“啊？”
“追求真爱只是会被说不负责任，但不至于说可耻，可像你爸这样的，又想表面维持着原来的家庭关系，又想要得到所谓的真爱，这不仅是对你们的不负责任，更是一种可耻的做法，说渣男也不为过。”江墨似乎有些愤慨，说着说着声音里都带了些气。
轻笑了一声，苏白对着江墨扬扬眉，“你这么说我爸，就不怕我跟你翻脸吗？”
江墨：“……”
好像是应该有这个担心，毕竟是苏白的爸爸。
“我错了。”他立刻低头，语气诚恳。
苏白：“？？？”
怎么就这么果断地道歉了？
“不是，江墨，你都不想想，自己有没有做错吗，就这么快地认错？”苏白都要被逗笑了，这孩子怎么越发可爱了。
“总不能等着你和我翻脸吧。”江墨似乎有些委屈。
噢，更可爱了。
拍拍他的胳膊，苏白笑道：“放心吧，我不会和你翻脸的，因为你刚刚的话说的没错，而且我心里也是这么想我爸的。”
并没有因为苏白的话而放宽心，反之，是更浓重的担忧。
他一个外人，都觉得苏白父亲的做法很过分，何况苏白本人呢。
苏白不是个多冷淡的人，即便苏兴文不负责，但她心里，对这个父亲，应该还是有期待的，如今确认了事实，失望难过，在所难免。
出轨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不该是被原谅的。
“苏白，那你准备怎么办？”江墨问。
摇摇头，苏白自嘲似的，“我……不准备做什么。”
狭长的眉轻轻一挑，江墨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懂苏白的意思。
“其实是没想好。”
苏白抬头，对江墨笑笑，只是笑容里尽是苦涩，看得江墨有点儿心疼。
“我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和家里人说，我不知道如果我直接告诉我妈，她会是什么反应，应该是难以接受的吧，但是难以接受之后呢，是会隐忍，还是会和我……那个人大吵一架，然后果断离婚呢？”
这小区面积不小，走了这么久，才上大道。
身旁有人经过，苏白短暂地噤了声，眉头却是一直紧锁着。
“我觉得会是第一种。”苏白说。
脚步微微一顿，因为江墨听出苏白的声音染了一点哭腔。
“苏白，你没事吧？”
事肯定是有事的。
记得陈左说过，当一个人心情不好时，可以给对方一个拥抱，没什么比这个更能安慰人了。
江墨倒是想，可是又怕显得过于轻薄。
摇摇头，苏白说：“没事。我就是想到，我妈这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特别关注我的成绩，或者说，只关注我的成绩，她不希望有任何会打扰到我学习的事情发生，不希望我对身边的朋友花太多心思，不希望我和男生交往过密，不希望我临近考试还去看电影，也不希望我生病，因为那会休息的话会减少我的学习时间……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她不是爱我这个人，她只是爱成绩好的我。”
江墨的眸子黯淡了几分，他之前就听说过，苏白的妈妈很看重她的成绩，但没想到，居然会因为成绩，而对她有那么多的限制。
能让苏白产生这些感慨，那日常生活中，必然是有让她失望的时刻。
“但是，那么想归那么想，她每天起早贪黑，给我洗衣服做饭，还要关心我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聊天时也会照顾我的心情。你知道吗，为了给我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她以前喜欢养猫，现在也不养了，还要为我和那个人的关系操心，说要保持家庭关系和睦。虽然说是关心我的成绩，但其实为了让我能有好成绩，她也付出了很多，说到底，心里还是在乎我，在乎这个家的。”
“结婚之后，我妈就做了在家全职太太，自己没什么经济来源，外公外婆现在也老了，都渴望着安稳。你说，这样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的老公出轨了，但是为了她的女儿能够继续好好地上学，为了家庭关系的和睦，应该会选择隐忍的，对吧？”
抬头看向江墨，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回答。
虽然不赞同隐忍的做法，可从苏白妈妈的角度来看，这种选择，也是有可能的。
存在，但不合理。
“或许，你的态度，是可以改变你妈妈的决定，你希望他们离婚的话，她可能就这么做了。”江墨说。
至于钱，他可以帮苏白解决，只是好像不能说出来，一来，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二来，更是怕伤了苏白的自尊心。
“也许吧，可我也不知道，我妈心里，还有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如果有，会更难割舍吧。”
而且，她有时候甚至想过，关于苏兴文的出轨，白若芳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毕竟是夫妻，同床共枕聊天的机会还是有的，会发现端倪，也说不准。
如果是她想的这样，那就证明着白若芳，真的选择了隐忍。
江墨这次没接话，因为他并不觉得，恋人在结婚之后，爱情就会完全转变为亲情。
至少他身边的夫妻，都是有爱情的。
比如他爸妈，只要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显得特别地多余，陈左家也是如此。
可如果说有，那苏白的心里，便更加犹豫了吧。
“好了，别想这个了。”苏白用力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将所有的不痛快都吐出去，“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因为之前去了趟医院，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然四点钟了，江墨点头道：“好。”
“小区门口有公交站台，能够直接到车站的，我们坐公交去吧。”苏白说。
“好。”
江墨看了眼苏白，她并没有拿出手机搜路线，想来应该是来之前就已经做过准备了。
乘上公交车，人很多，两人便只能站着。
江墨单手抓着吊环，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开始看车票。
没一会儿，他轻轻“啧”了一声。
“怎么了？”苏白抬头看他。
“没票了，火车票和大巴票，都已经卖完了。”江墨说。
苏白：“……”
她好像，确实忘记提醒江墨早点买票了。
新年将至，车票本就不太好买，从N市到Y市还算好的，提前一天，基本上还会剩几张可买的，但当天可就说不准了。
“要不，我们叫个车回去？”江墨试探着问。
“还能这样？”
“嗯，不过大过年的不一定能叫到，但是如果钱给的多的话，或许可以。”江墨说。
“多少算多？”
江墨说了个数。
“算了，找个宾馆住一晚吧。”苏白说，“你应该带身份证了吧？”
“带了。”
没再多问什么，苏白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挑宾馆，每挑一个，就转发给江墨。
N市的公交开的比Y市更猛，因为地势时高时低，晃荡得厉害。
因此，苏白看手机的工夫，江墨便一直抓着她的书包，生怕她被晃得飞出去。
到站下了车，两人立刻决定了一家宾馆，又转公交赶过去。
开了两个单间，两人去房间里放了书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江墨就近找了一家烤肉店，敲开了苏白的门，带着她去吃饭。
江墨烤肉的时候，苏白在给耿绵绵打电话，让她配合自己和白若芳演场戏，假装自己今天晚上睡在她家里。
因为耿绵绵好奇苏白发生了什么，两人就稍微多聊了一会。
挂电话时，苏白面前的盘子里，已经堆了满满的肉。
“你别光顾着给我夹，自己也吃啊。”
“好。”
嘴上应着，大部分的肉还是被江墨夹进了苏白的碗里。
最后还是苏白又点了两份肉上来，抢过江墨手里的烤肉夹，将之后两份肉都夹进了他碗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吃完饭，两人想着既然都要在这待一天了，就不能浪费机会，江墨就带着苏白坐了地铁，去附近的景点玩。
景点是一条河，在河的两边有很多商铺，两人挨个儿逛了一遍，苏白只是看，什么都没有买，倒是江墨买了好几样，都塞在了他事先就背着的书包里。
逛完商铺，正好河里有挂着彩灯的船驶过，江墨就拉着苏白去桥上看船。
桥上人很多，苏白他们挑了个地方站好，摸出手机对着河里的美景拍了些照。
船开口后，河面上稍稍暗了下来，桥上也是变得不那么拥挤。
苏白趴在桥上，歪头看着身边的人，“江墨，你是不是会抽烟来着？”
“啊，是的。”
“那你带烟了吗？”苏白戳戳他的书包。
没回答苏白的这个问题，江墨提防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想试试。”
江墨：“……不行。”
“就试一根。”
“不行，抽烟有害健康。”
江墨扭过头，不去看苏白的表情。
“那你也抽了。”扯扯江墨的袖子，苏白央求道：“那不要一根了，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