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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闻婉垂眸看了一眼,大片殷红溢出濡湿了腹部的衣裙,口中的血顺着下巴滴在污雪上,脚下一片黑红。

琉璃铃铛,碎了。

夏云扬回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一愣,他脑中一片空白,持剑的手僵在空中,背上被人砍了一刀,他却感受不到疼痛。

察觉到他不再反抗,数十名玄衣修士瞬间将他团团围住。

时间恍若静止,打斗声戛然而止,周围安静得厉害,只能听到寒风扫过枯枝发出的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

闻婉腹部的血渍蔓延开来,刺得夏云扬双目通红。

上官珏发现了夏云扬的目光,盯着他,冲他戏谑一笑,拽住林齐的手,抽出了刺在闻婉腹部的剑。

剑被血染红了大半,温热的液体触到寒风即刻变凉,顺着剑刃,一滴,一滴,一滴,砸入雪泥中。

随着一阵钻心的刺痛,闻婉单膝跪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剑,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林齐一把扔了手上的剑,浑身颤抖,心脏仿佛被人重击,眼眶中噙着的泪决了堤。

他没想杀她的,怎么会……

他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师……师姐,我我……对……对……不起。”

“师姐!”

夏云扬挡开指着他的剑,不顾一切、跌跌撞撞向闻婉跑来,他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上官珏与林齐,将闻婉护在怀中。

数十名持剑的修士将二人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天衣无缝。

他伸手去捂闻婉腹部的剑伤,可血如决堤的洪水般,怎么都堵不住,顺着他的指缝,浸红了夏云扬的整只右手,连同袖口都被染红了一片。

夏云扬脑子一片空白,声音颤抖,胡乱唤着闻婉,“师姐,师姐……”

他汇聚灵力,为闻婉疗伤止血。

闻婉的脸色如白纸一般,连同双唇也没有丁点血色,她艰难抬起胳膊,抓着夏云扬的那只手虚弱无力,声若蚊呐,“我的伤我心里清楚,别浪费灵力了。”

夏云扬眼眶泛红,喉中酸痛,声音哽咽,“我带你去找师尊,找璇玑仙君,他们肯定能治好你的。”

他抱着闻婉正欲起身,闻婉吃痛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夏云扬便不敢再乱动。

她浑身是伤,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何况这么远的路途。

夏云扬彻底害怕了,他上回这么怕,还是父母离世的时候。母亲在他面前闭眼的那一刻,他便知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

初来青云山,闻婉左一个小师弟右一个小师弟,日日把他带在身边。不管他多大年岁,只有与师姐在一处,他屁颠屁颠跟在闻婉身后时,莫名有种又变回孩子的错觉。

他哭着说:“对不起,师姐,我不应该带你出来的,若不是我,此刻你便能在山门口迎师尊归山了。”

“师姐说过,要……要罩着你的,没吹牛吧。”

“没有,没吹牛,师姐从不吹牛,”夏云扬胸口被狠狠击中,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碎成渣滓,“师姐咱们回家好不好,师尊今天回来了,马上就新年了,咱们还要守岁,和师尊、大师兄一起。”

“师尊每年新岁都给咱们发压祟钱,今后……我的那份就归你了,”闻婉勾了勾嘴角,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无力的笑漾开在苍白的脸上,“便宜你小子了。”

夏云扬努力抑制住喉中的抽泣,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怕自己一张口,就再也忍不住。

“开心吗?”

“说……说话啊。”

“开……开心。” 嗓音沙哑,泣不成声。

泪水终于彻底决堤,一滴一滴,砸在闻婉的脸上、肩上,衣裙湿了一片。

“开心就……就笑一笑,你哭的样子丑死了。”

夏云扬抬起胳膊抹了一把脸,用力扯着嘴角,他努力想笑,笑得却比哭还难看,喉咙被什么东西堵的严严实实,说不出一句话。

闻婉无力地往林齐的方向望了一眼,喃喃道:“别怪林齐,他……他并非想伤我。”

她的声音缥缈无力,很快散在风中,却如一把利刃,刺在林齐心上。林齐双腿一软,再也撑不住那单薄的身躯,跪倒在肮脏的雪泥里。

他到底干了什么?

数十年前,他的出生害死了父母,后来间接害死了收他养他、待他如亲子的林家人。

数十年后,他手中的剑刺入了细心照料、给予他温暖的师姐。

怎么会!

他只想再见家人一面,只想为家人报仇,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哪里做错了?

身世不是他能选的,遭人唾弃喊打亦不是他所愿,家破人亡时他如暴雨中的浮萍,更是无能为力。

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却尝遍了世间苦楚。

或许他唯一做错的事,便是在誉城中与易冰清辞别后,见了岳望尘。

他只想为家人报仇,有错吗?

若当时他一开始就答应易冰清与他回山修行,会不会就不再是如今的结果?

林齐头痛欲裂,他宁可闻婉恨他、怨他,也不愿听到轻飘飘的那句“别怪林齐。”

恍惚间,他甚至觉得闻婉是在捉弄他,好像下一刻她就会一跃而起,叉着腰哈哈大笑,告诉他,“我没受伤,骗你的,吓到了吧!”

可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

“帮……帮我告诉……师尊,此生能……能做他的徒儿,三生有幸,现在死了也不亏……还赚了,赚……大了……”

夏云扬的泪将脸上的血渍冲刷得干净,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他嗓音颤抖着,“师姐,这种肉麻的话我可说不出口,你得亲自跟师尊说。”

“傻小子,别……别……”

闻婉就这么在夏云扬臂弯里,神色平静,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了一圈淡淡的阴影,仿佛只是睡着了。

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终究还是没说完最后一个字。

夏云扬读懂了她的口型,她要说的是:别哭。

——别哭。

师姐要食言了,以后再也护不了你了。

要坚强。

别哭。

夏云扬只听脑中“轰隆”一声,似什么东西坍塌了。

断壁残垣一片狼藉,残渣碎片破了一地,风轻轻一碾,便成了齑粉,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