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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都市言情 > 我的女友来自未来! >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对共赴黄泉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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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对共赴黄泉的鬼

(bgm:抑人)

“叮——”

电梯门在宝格丽酒店一楼大堂无声地滑开,映出一片暖黄但空旷的大理石地面。

贺天然甚至没有给门完全开启的时间,在那道缝隙刚刚容得下他时,就侧身挤了出去。

他像一头困兽,大步流星地穿过大堂,此刻的午夜零点,只有他自己皮鞋后跟敲击地面发出的、冰冷又急促的“哒、哒”声。

那一声“滚”,还在他自己的耳膜里震荡。

他后悔了吗

他后悔吼了温凉吗

不,这个男人后悔的是自己竟能如此熟练地,把温凉,当成了摆脱余闹秋的工具和借口。

他后悔的是,自己又变成了那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连自己都看不起的——

烂人。

这是这个被称为“作家”人格的贺天然,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模样。

“少年”所逃避的现实……

何尝又不是“作家”不肯落笔的地狱呢

贺天然猛地推开酒店沉重的旋转门,一股夹杂着水汽的冷风瞬间灌入他的衬衫领口。

上海的冬夜,联绵的细雨变得密集起来。

他没有走向停车场,也没有理会门口侍者撑起的雨伞,径直走下了台阶,踏入了那片湿漉漉的暗色之中。

他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

旋转门在他身后再次转动。

温凉跟了出来。

女人身上还披着他那件已经半湿的西装外套,那抹刺眼的红色礼裙裙摆,早就被雨水打得深了一个色号,狼狈地贴在小腿上。

贺天然没回头,但他听得到。

高跟鞋踩在湿滑人行道上的声音,“嗒、嗒、嗒”像是一记记精准的鼓点,敲在他那根名为“烦躁”的神经上。

他沿着苏州河的亲水平台漫无目的地走着,午夜的河岸,阴湿的天气,这里几乎没有人,只有一排复古的欧式路灯,在雨丝中洒下模糊的光晕。

河水是黑色的,倒映着对岸陆家嘴依旧亮着的,那些代表着“利益”和“成功”的摩天大楼轮廓,只是那光芒在雨水的搅动下,变得扭曲、破碎,一如他此刻的心。

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好不容易和母亲缓和的关系,被余闹秋一句话炸得粉碎;和曹艾青那边,本就一团乱麻,现在“分手”的事被摆上台面,更是再无转圜余地。

这些本是在计划之内,他也认为自己能够接受……

毕竟,“作家”本身就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贺天然”……

他不怕失去,因为没有什么可失去……

可现在呢

因为现实的改变,竟让他开始纠结、开始心软、开始迷恋起这个功成名就,被爱环绕着的“自己”。

他可以轻松自如,游刃有余地应对余闹秋的每一个算计,因为他们同样黑暗,但当他品尝过曹艾青的一顿饭,一碗汤的温暖滋味,目睹了温凉不想被资本裹挟,仍要固执的生长,自我燃烧……

他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像只,鬼……

或许从一开始,当“作家”这只鬼接替了贺天然的这具身体,他就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方式,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里生活下去……

“嗒…嗒…嗒…”

那声音还在。

贺天然猛地停下脚步,他站在一座小小的拱桥前,没有回头,只是朝着身后的空气低吼:

“你别跟着我了!”

雨声里,这声压抑的怒吼显得有些突兀。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几秒钟的死寂。

温凉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带着一丝被冷风和那声“滚”冻僵的沙哑,但……

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还在。

“你又发的什么疯大半夜的,你准备走回港城去”

“我叫你别跟着我——!”

贺天然猛地转身,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发丝贴在额前,让他整个人显得阴郁又暴躁:

“烦不烦啊你!你还不明白吗,我从一开始就讨厌你啊,你滚啊——!!”

温凉就站在那儿,红色的裙子,黑色的西装外套,在昏暗的路灯下像一朵正经历着风雨的花儿。

她被吼得肩膀一缩,但还是没退。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贺天然,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她也拔高了音量,“你现在是准备去跳河吗!”

“我跳不跳河关你屁事!你走啊!”

“……”

温凉不说话了。

她只是看着他,那双在宴会上学会了精明、学会了与白闻玉周旋的眼睛,此刻又变回了那个最原始的、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温凉。

她没走,反而往前了一步。

“你不是讨厌我吗我现在就在这里,你能拿我怎么样我都没死,贺天然,你到底在哀嚎些什么!”

贺天然胸口那股无名火,那股对余闹秋的乱、对母亲的怨、对曹艾青的愧,以及对自己无能狂怒的自我厌恶,在这一刻全找到了宣泄口。

狼狈的男人看着执拗的女人,忽然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

“你跟着我干嘛啊”他一步步逼近她,“你不是刚在宴会上学会怎么往上爬了吗你不是懂了你那点自尊不值钱了吗还跟着我这个烂人干嘛!”

“你……”

“还是说,”贺天然的声音压低了,带着刺骨的恶意,他学着余闹秋那副看好戏的嘴脸,“你今晚特意跑上天台来救我,就是演给余闹秋看的啊你这不也挺有心机的吗温凉”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贺天然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他没动,甚至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打吧,打死我才好……

厌恶我吧,远离我吧……

那才是我们应该有的距离。

冷风刮过,温凉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那件红色裙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你他妈的混蛋,贺天然——!!”

她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可她那双细高跟在刚才的追逐中早就磨破了脚,此刻一瘸一拐,刚走两步,她就烦躁地弯下腰,一把将那两只昂贵的鞋子脱了下来,拎在手里,赤着脚踩在了冰冷的石板路上。

贺天然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看着她赤脚踩在混着雨水和泥沙的地上,那双曾踩上红毯的脚,此刻脏得不成样子。

他终是把他记忆中那个对其有着滔天恨意的女人……

弄得跟自己一样狼狈了。

可是那种应该是预谋已久,心愿达成的狂喜,却没有在他心头出现……

男人只是看着那个赤着脚、一瘸一拐、在冷雨里显得无比单薄的红色背影……

他的内心,空空荡荡……

这本该是“作家”与“少年”的胜利。

那股“恨”,是“少年”人格在高中时代种下的毒种,是“作家”人格得以滋生的养料,他恨她的高高在上,恨她的肆意戏耍,恨她代表的那个将他碾碎的世界。

所以今晚,他用最恶毒的语言与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去刺伤了她……

男人成功了。

温凉哭了,她狼狈了,她赤脚踩在了污泥里。

可……恨意呢

它没有化作胜利的喜悦,反而像被扎破的气球,只是再次让“作家”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一无所有的境地里……

与此同时,那股不知所起的“情”,那个属于“主唱”的感情,那个会在综艺上笨拙地试探,会在公园里划清界限又忍不住心疼,会在天台上不假思索地用西装裹住那个女人的“情”……

让眼下夙愿以偿的“恨”,变得无比荒唐可笑。

于是,那句流传经年岁月的“情不知所起,恨不知所踪”的注脚,竟是罕见地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两种极端的情感,相互交织在一起,让贺天然刚刚在电梯里那声“滚”充满了自我厌恶;这份爱与恨,让他此刻看着温凉狼狈的背影,感受不到快意,只感受到了……

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名为“后悔”的恐慌。

两者同时在“贺天然”这具皮囊里冲撞,最终,恨没有赢,爱也没有占上风。

它们只是相互抵消,相互撕扯,把他扯成了一片空白。

直到——

“贺天然——!”

远处,温凉停住了脚步,她没有选择离开。

“你再不过来,我就真的走了!”

那声音发着抖,被雨水打得支离破碎,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了贺天然的耳膜。

男人抬头望去,不知是因为雨,还是因为泪,温凉那抹眼角上被白闻玉填补过的红色眼妆,混着黑色的眼线不断被水珠冲刷,滴淌滚下,像一道血泪。

要走了吗

“……”

就像他预设的,这个“作家”人格该有的,那个“一无所有”的结局。

他今晚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推开所有人,回到那个他最熟悉的、最安全的、“一无所有”的原点吗

可……

当这个“原点”真的要以“温凉转身离开”的方式具现化时……

那股名为“后悔”的恐慌,瞬间压倒了他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算计、甚至所有的自我厌恶……

“作家”那颗冰冷的心脏,终于因为这股最原始的、对“后悔”的恐惧,而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终是抬步,走了过去。

这下换成男人跟着女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沿着苏州河岸那条更僻静、连路灯都隔着老远的步道前行。

步道离得不远就是大路,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的顶灯,缓缓驶过,司机大概是把他们当成了殉情的小情侣,放慢了速度,好奇地打量着,正掏出手机来准备拍一拍……

一辆黑色的奔驰大g不知从哪条岔路无声地开了过来,稳稳地插进出租车和两人之间,挡住了司机的视线。

伍鸮甚至没下车,只是降下了车窗。

出租车司机一看来人那警告且凶悍的眼神,立马一脚油门驶远。

另一边,温凉已经停下了脚步,她依靠着栏杆,背对着贺天然。

“贺天然,”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可恨特别招人厌”

贺天然没说话,只是走到她身边,靠在冰冷的铁栏杆上,雨水顺着他俩的下巴滴落。

“你把你妈气走了,回到港城,大概率还要伤害一次艾青……”

她顿了顿,侧过头,那张哭花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狰狞,又有几分……说不清的怜悯。

“……而且这一切都是你自个造成的,这种做法,让我……很熟悉。”

“什么”贺天然猛地一震。

她深吸了一口混着雨水的冷气,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在回忆一件不算久远的事:

“我记得……我们玩过一个……‘熟人游戏’,我们假装着已经认识了很久,补充着彼此记忆里对方的影子,呵如果这个游戏是‘主唱’来玩,一定会很有意思……

但那天的贺天然,是那个‘原来’的你,我们一起去到了海边,面对我的表白,你猜他接受没有”

贺天然盯住温凉,“作家”没有这段记忆。

“他怎么做的”他问。

“他说,他不否认对我有好感,而也是为此,他跟我们玩了那个游戏,但是……

他在告诉我这些的时候,他把自己塞进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他说他自己就是——

垃圾。”

“作家”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不知道,对吧”

温凉仿佛看穿了他一瞬的茫然,但她没停,反而笑了,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原来如此”的小得意。

“你不知道……可我还真真切切的记得,我都记得……”

她松开了拎着高跟鞋的手,任由那双昂贵的鞋子“啪嗒”一声掉在积水的路面上

她用那只空出来的手,指尖冰凉,轻轻点着贺天然那颗还在因为算计和自我厌恶而冰冷的心脏。

“你今晚干的这些破事……你把自己搞得像个众叛亲离的烂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该这样”

贺天然的心脏像是被她那根冰凉的手指烫了一下,他无法反驳。

“你看,”温凉的眼泪混着雨水一起涌了出来,“你和他,你们俩,一模一样。”

“……”

“一个把自己装进垃圾袋里,一个把自己演成一个人人喊打的烂人……你们俩折磨自己的法子,根本就是一种!”

温凉忽然不生气了,她只是看着男人,像是终于看透了一个藏了最深的秘密,悲伤中带着笑容:

“不要觉得,你一会是开会时恐吓我的‘少年’,一会是综艺上对我爱死爱活的‘主唱’,或者是现在这个算计一切,但又觉得自己会一无所有的‘作家’我就分不清了吧

我告诉你贺天然,老娘都分得清,而且……”

温凉退后一步,那件披在她身上的、属于男人的西装外套滑落了一半,露出了那抹依旧刺眼的红色礼服。

“我真的很庆幸……我能看到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因为我终于能把你们……把那个藏在垃圾袋里的你,和现在这个烂人一样的你……全都对上了。”

她迎着对方那双充满震惊和迷茫的眼睛……

“贺天然……”

温凉垂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双沾满泥污的脚,又看了看那件被他披在身上、同样狼狈的西装外套,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我今晚在台上,是不是特傻”

“作家”被她这突然的一句问得一愣。

“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叫价一千万……呵……”

温凉抬起手,用手背随意地抹过自己那张被淋花的脸。

这一下,把她那本就湿润的妆容,在脸上拉出了一道更狰狞的、小丑般的红色“血迹”来。

她把那只沾着泥水和化妆品的手,缓缓地、一步步地,伸到了男人的面前。

她没有去抓他,也没有打他。

女人只是把那只脏得不成样子的手,轻轻地、用她那冰凉的指尖,把他脸上刚才那一巴掌的印记,也给抹花了。

“你看……”

温凉的声音轻得像鬼:

“现在,我这副样子,是不是也挺‘烂’的”

贺天然的呼吸彻底停住了。

他看着她那张“血泪”纵横的脸,感受着自己脸上那冰凉、污浊的触感。

这不是他要的报复。

这不是他要的胜利。

这个女人……

在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理解的方式,在“陪”他。

“把自己装进垃圾袋里,把自己演成一个人人喊打的烂人,贺天然……”

温凉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同病相怜的悲悯,她用那只刚抹过他脸的、脏污的手,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颊。

“你不是在‘演’烂人。”

贺天然的瞳孔,因为她这句话,和她掌心的冰冷,剧烈地收缩。

温凉一字一顿,吐出了那个最残忍,也最真实的判词:

“你就是。”

“……”

“你不是‘作家’!你不是‘少年’!你也不是什么‘主唱’!

你就是那个会把自己塞进垃圾袋的贺天然!你就是那个会伤害所有爱着你的人,会把自己搞得一团糟的贺天然!”

温凉用尽全身的力气,用那双被泪水和雨水彻底洗过的眼睛,死死地钉住男人的战栗灵魂,喊出了那个能把他从所有地狱里拽出来的名字:

“你就是那个我认识的,唯一的——

贺天然!!!”

苏州河里,倒映着岸上两个人的不断破碎又重合轮廓……

如同映照着一对甘愿共赴黄泉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