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原本没有下车,她不擅武力,这种情形下本也不需她亲自上阵。但井焕从第一句喊杀声起便蠢蠢欲动,不停地搓火:“你只说助你得偿所愿可放我离开,你所愿是什么?若是外面那群人,你大概要失望了。”
画扇没理他,从方才她便发现了,与这种人费唇舌便是与自己为难——她现在唇角还疼呢。
井焕知道自己若不拿出点看家本领,不足以引起她的重视,便闭上眼睛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音,脱口道:“敌军十五,我方十二,喔,不对,现在我方只剩十个了。啧啧,倒的有点快啊。”
画扇一直透过车窗的狭缝观察战局,知道他所言不虚,不由转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你究竟是什么人?刻意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井焕肿着张猪头脸笑的志得意满:“鱼都上门了才想起问鱼饵是不是别有居心,太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嘴里飞快地翕动两下,一句法诀倏然成形,他俩的身侧凭空凝结出了一把赤红色的冰剑。
画扇瞳仁紧缩,立刻便要后退,但那把剑无风而动,不必操控便自行飞转,贴上了她纤细的脖颈。
“别动哦,这剑中凝入了一滴你的唇间血,无论你如何躲避阻挡,它都会锁定你。”
画扇明显不信,但她刚刚一动,手中的折扇还未来得及格挡,那冰剑便鬼魅一般地绕过了她的手,从她肩头急掠而过,一缕浓墨似的发丝缓缓飘了下去。
而后,那剑在空中画过一道圆弧,重新横在了她的颈侧,精准的仿佛自己长了眼睛。
她终于不敢再动,站定怒视那个仍被牢牢束缚着的男人:“你究竟是谁?!”
井焕终于占据上风,心情好极了,悠悠道:“神魔封隔千年,怪不得你如此孤陋寡闻,告诉你也无妨。”他得意地清了清喉咙:“《逍遥游》你听过没有?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画扇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是海空之主的鲲鹏一族!怪不得凝冰御水之术如此高深。”
“不然呢,”井焕耸耸肩:“你真当我只是一条普通得道的鱼么?”
“不过你也别懊恼,若非你主动献吻,我也拿不到你的血,纵使我御水之术再高超,也无法在被捆成这个鬼样子的情形下,完完全全地制住你。”
说到“吻”这个字,画扇的脸上登时现出了一片殷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你……你无耻!”
“我若不无耻,岂不要给你在这儿陪葬了。”其实井焕也有点心虚——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孩子唇齿相接,说实话那感觉挺特别的,但此时真不是儿女情长之时,他总要先保命才是啊。
“对不住,虽然你答应放我离开,但我还是喜欢自己走。”
他刚想召唤冰剑过来砍断捆仙索,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神色猛地一凛。
“不好!”他猛地喝出这句,蓦地向前一扑,与此同时,悬在画扇颈边的冰剑闪电般翻转,在她肩头重重一拍。
“……”画扇被这一剑拍倒在地,头顶磕在了井焕的背上。
“该死!”
只听井焕咬牙咒了一句,下一瞬,密集的如同雨点一般的箭矢从车厢两侧对穿而过,最低的一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发髻掠过的。
箭矢带来的巨大力量将车厢整个犁了一遍,上面刻着的无数防护咒被轰然击碎,寸许厚的木板分崩离析,先是被射成了筛子,而后在下一轮箭雨中碎成了渣渣。
利箭的破空声蹂躏着耳膜,井焕艰难地用御水术控制着冰剑格挡,自己趁着那千钧一发的空隙,扭着身体将她护在身下,顺便嘶吼:“你确定我是鱼饵?这怎么像是冲你来的?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舍得下血本?”
“替我解开捆仙索!否则你、我,还有你的人全都要葬身此处!”
虽然很不想接受这个贱嘴子神族的恩惠,但形势比人强,画扇咬了咬牙,施法要解开捆仙索。
捆仙索是魔族造物,她一个妖族想要控制原本就要多费几分力气,但如此危境下她难以全神贯注,接连两次,均是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你到底行不行?!”井焕的嗓子差点喊破了。
又是一轮箭雨上了弦,而此时他们已无屏障可借,若是再不还手,便连个明白鬼都做不成了。
九韶他们一直密切关注着战局,也明白今夜不能善了了。
“被迫”换上了夜行衣的九韶与羲华对视一眼,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只来得及嘱咐这一句,便见她撇撇嘴挣开他,拔剑扑向了敌阵。旁观者清,她要取的,是那帮黑衣人的首领。
九韶摇摇头,悍然出剑,将密集的箭雨一斩而断,给了井焕他们喘息之机。
有了九韶和羲华出手相助,局势陡然急转。画扇终于解开了捆线索,井焕脱困,第一时间将冰剑握在了手里。
他与九韶之前从未一起打过架,但出手几招后竟然默契十足。因为换装蒙面的缘故,他还以为前来相助的人是羲华。
他感动的差点流下泪来,心说还是只有兄弟靠得住。但区区几日不见,羲华这战力,也精进太多了吧。
原本一边倒的战局因为他们二人的加入而反转,但要取胜,除非画扇这边有增援。可她显然并未预备下更多的人手,况且此处是魔都郢城,魔宫脚下,闹出如此大动静竟然惊动没有城防军,这便很耐人寻味了。
但这是魔界的家事,九韶无意探查,待包围圈被撕开一条口子,他无心恋战,冲羲华喊了一声:“走!”
羲华正与那黑衣人首领战的正酣,难得棋逢对手,好久不曾如此痛快地打一架了,一时竟然不舍得走。好在她并非不顾大局只顾着自己嗨的自私之徒,便跟着九韶他们且战且退,一齐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白光一闪,几人落地。除了九韶,都下意识地舒了口气。羲华忙不迭地抹去了伪装,见九韶还愣着,推了他一把,指了指自己的脸。
九韶不情不愿地扯开了面巾,却在那一刻变成了羲华日常展现的男身。
井焕顿时大叫一声,差点热泪盈眶:“好兄弟!就知道你们不会不管我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四日不见简直像上辈子失散的亲人。
羲华终于能好好看看这条命途多舛的鱼,只一眼,她脱口而出:“嚯,玩的这么花!”
九韶的关注点却永远一针见血,他指了指井焕用水绳紧紧扣住的人:“怎么还带上了她?”
真是风水轮流转,一个时辰前被捆成粽子的人得意洋洋地看着如今费尽力气也挣不开他的束缚的那个人,笑得像只抓到了鱼的猫。
“我若不救,留她一个姑娘在那儿,岂不送死?”
羲华深以为然,拍拍他的肩膀:“你人还怪好的。”说完扭头对画扇道:“可别忘了谢谢他!”
画扇:“……”
井焕狐疑地眯起了眼睛,捏着下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