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阿甲阿乙二人还透露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月前被派来追捕萧轲珣和扶摇的,竟有三批人马。
一批自然是由励苍帝派出,他既恼怒弟弟觊觎“他的女人”,又对扶摇爱恨交织,再加上她腹中骨肉的缘故,所以于他而言,萧轲珣与扶摇都不能死,他还要留着他们以泄心头之怒。
第二批受命于珠妃,她既想要扶摇腹中的孩子,又不想让自己助纣为虐,陷害扶摇恶行曝光,所以于她而言,萧轲珣与扶摇最好都死,只要孩子安然无恙即可。
而第三批则来自居心叵测的国师,他毕竟是踩着承天殿上位的,即便将扶摇赶下了神坛,但以励苍帝对她之心,只要她能过得了心中的那道坎,愿意忍辱负重,肯稍稍对励苍帝加以辞色,那么,承天殿今日之结局,有可能便是他明日之下场。所以,他绝不希望他们二人活着,更不希望她生下皇子继承帝位,成为更久远的威胁。
羲华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以读心术刺探甲乙二人,发觉他们一个是皇帝的人,一个是珠妃的人。那么,已经离开的彧行彧止二人,有且至少一人,是国师派来的。
羲华回想那一夜的情形,小小的天女祠中竟然各怀鬼胎。只可惜,他们遇到了她这尊真神,早晚要被一一揪出原形。
不急,扶摇的仇,萧轲珣的恨,都包在她的身上。
几日后,羲华照顾阿弥已经颇为熟练,这本就是个一回生二回熟的活儿,谁也不是天生便当娘的,他是头一回做她的宝宝,她也是头一回做他的娘,这是一个彼此适应与磨合的过程。
她与他磨合的还不错。
大概是缺少魂魄的原因,阿弥总是睡的多醒的少,醒来后也甚少哭泣,常会瞪着一双大眼睛笑,便连新寻来的乳娘晚娘都说他十分好带。
虽说带娃这件事羲华样样亲力亲为,但收拾便溺这一点羲华还尚且做不到外,别看阿弥还小,拉撒这一块上丝毫不含糊。羲华每每看到晚娘为他解开襁褓,清洗尿布上的那一摊摊金黄之物,都要喃喃一句:“男子自小就是臭男人,真是诚不欺我。”
晚娘次次都会笑她:“小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夫人都是当娘的人了,即便再十指不沾阳春水,也该适应这些。日后再生个十个八个的,夫人非但不会嫌弃,定会觉得自家的娃,放个屁都是香的。”
羲华:“……”
承天国风俗,孩子越多越好,子孙满堂才是繁盛之象。许多乡野妇人除了日常劳作,不是在生娃,就是在生娃的路上。头发长,见识短,以为这样的一生便是幸福圆满,说出的话也挺糙的。
羲华没跟她解释这不是自己亲生的娃,晚娘虽然好奇她一身锦绣,一看便是尊贵之相,为何偏偏要住在这破旧的废天女祠中,终日与一个小奶娃娃为伴。
若说是逃出来的大家夫人,她却呼奴使婢,无丝毫窘迫之象,这天女祠被整修一新,因大殿不分内外,便由殿门向内铺设了足足十二扇的屏风隔绝外人的视线,内里搭了一个碧纱橱,月白色的轻纱一丈一丈地垂拢下来,惊的半辈子没见过绮罗的晚娘连连咋舌。
如此简单中带着奢华,边镇出来的村妇第一次来的时候手脚无措,连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羲华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她这般排场还非要住在这里只是为了维持住自己天女的人设。况且这些起居之物与她先前相比,已算极其简陋了,她可不是现眼之人。
除此之外,她倒是对阿弥照顾的无微不至,哄睡陪玩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丝毫没有那些初当娘之人的娇气,一夜醒来十几次,几乎是小公子轻轻一哭便立刻从枕上弹起来,比她这个乳娘还要警醒。且不但没有丝毫怨言,还精神饱满神采奕奕,令晚娘大呼称奇,夸赞不休。
羲华心说:“惭愧,于神仙而言,不单单只能靠睡觉来恢复精神。”以往她贪睡是因为惫懒,如今有这么个小豆丁陪着她,依恋她,她焉能不支楞起来,有个当娘的样子呢。
真是种神奇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白活了一千年,虽然历经风雨波折,至今才算真正成熟了起来。
这一日,羲华和晚娘正坐在一处逗弄阿弥,羲华看着阿弥长而密的睫毛,小扇子似的令一张小脸漂亮的不像话,不由欢喜道:“我们阿弥竟然是个小睫毛精啊。”
晚娘尚不习惯她这种修辞手法,开口问道:“什么精?”
“睫毛精,开个玩笑。”羲华莞尔笑道。
晚娘顿时失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如释重负之感:“幸亏是个玩笑,若是真有妖精,可是吓煞人了。”
羲华不由好奇:“此话怎讲?世间万物有灵,有些有运道修炼成精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况且妖族多数都是与人为善的,怎的就吓煞人了呢?”
晚娘闻言满眼不可置信:“夫人说笑吧,这世间怎会有好妖?那些妖物,不遇上还好,遇上了便是对我们平头百姓喊打喊杀,剥皮拆骨,哪里为人为善了?”
晚娘是个极其随和的妇人,她这般情绪激动羲华还是第一次见,不由深思起来。
看来,甜水镇有妖族作乱,所以才给此处人们留下了这般偏颇的印象。
羲华沉思片刻,问晚娘:“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又是从何时发生的?”
晚娘定了定神,回想道:“约莫是从五年前起吧,我们这里便总发生些怪事,屡屡失踪人口,其中不满七岁的孩子和及笄未嫁的姑娘最多,每月都要失踪十几个,大家人心惶惶的,天擦黑便将门户紧闭,有钱人家还雇了身手最好的护院看护家中的孩子和姑娘,但都防不住。后来有人看到,说是妖怪作祟。大家起初不信,但是再往后有人上山打柴,无意中翻出了一个大坑,里边竟然都是些尸骨残骸,身上有利齿撕咬和刀刃劈斩过的痕迹,那景象,惨不忍睹。乡亲们去认尸,凭着衣裳碎片依稀可以看出,都是先前失踪的那些孩子和姑娘。”
羲华沉吟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断定是妖怪作祟了呢,若是野兽或者,是什么人也说不定呢?”
晚娘摇头:“绝无可能!我们这里虽然有山有林,却从未有过什么豺狼猛兽,更何况那些贫苦人家倒还罢了,那些富户可是有护院在的,功夫了得,若真是野兽或人,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将人掳走了。”
羲华听了,心道说得好,的确不可能神——不——知,即便真是妖物,又怎能瞒得过此地的山神地仙的耳目。除非,这甜水镇和百余里外的那个小山村一样,山神和地仙都莫名消失了。
她再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虽然和先前不是如出一辙,但大概都是为了灵气。
与之不同的是,先前那里是破坏地脉,以水源之力做引,抽取天地灵气,而这里,却是通过吸取活人的精气,以此提炼灵气。
人间虽然灵气稀薄,但凡世生灵体内都蕴含灵气,这是他们开光明智,行走于世间的基础,其中,尤以不满七岁的孩童和未破元阴的少女体内最盛。
这其实不难理解,七岁之前的孩童成长最为迅速,一年长个六七寸都是常事,为了供给身体生长,所吸纳的灵气也是最多,也最有利可图。而及笄后的少女身体成熟,元阴未泄,灵气充沛,是仅次于七岁孩童的另一最佳选择。
而灵气一旦入体,便沉于四肢百骸,轻易取不出来。而将灵气从人体内淬炼而出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将人用秘法逼出经脉中的灵气,然后割腕放血。
这样做的话灵气提取不完全,剩下的那些看来那些作恶的东西也不愿放过,生生裂体分尸,将一丝一毫的灵气尽数汇集起来,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而羲华之所以了解的这般详细,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变态的爱好,而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
那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她做天帝做的叛逆心起,第一次和井焕偷溜下界。那时人间还没有承天国,天下战火连绵,七国逐鹿,诸侯争雄,正是动荡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