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头好疼!哎呀,背也疼!哇!这是哪里呀,星空真美!”
如此聒噪的大嗓门,甚至激的这里都荡起了回声。
羲华顺着声音来源方向一看,果不其然,见到了个“熟人”。
陵光已化为人形,摸着脑袋站了起来,大概方才也是被浪拍倒,晕了过去。且被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这才没被羲华他们第一时间发现。
至于他为什么会一同掉下来落水,羲华只能归咎于这孩子脑子不好。
陵光一眼便望到了他们,眼中迸出喜色,撒开两条长腿奔了过去,一面跑一面大叫:“阿羲姐姐!少主哥哥!”
羲华此时不想看见他,尤其是如今这种情形下,若被他发现自己与九韶换了身,一定会被他瞧个大热闹。
但此地空旷,除了几处巨石之外并无可避身之处,而且也来不及施隐身咒了,这陵光一看便没被摔傻。
于是羲华抱起了胳膊,端看他认错了人有何后果。
只见陵光直冲九韶而去,一把拉住他的一只手,叽叽喳喳道:“姐姐姐姐!你们还好吧?”
这孩子对“自己”过于亲昵了,羲华直觉不好。
果然,就看到九韶脸上升起了薄怒,甩开了陵光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陵光,休要放肆!”
耶,他入戏倒快。
这话由他用“自己”的嘴说出来,真是既冷漠又伤人呢。
但陵光是何许人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壮士。他自动忽略了九韶语气中的淡漠,道:“姐姐莫气!我是特意过来寻你的。这湖泊深不见底,浪急艰险,连避水咒都没用。你看我这一身上下全都湿透了。”
他顾自在那儿卖惨,谁料九韶神色更冷,毫不留情地打击他:“此地禁灵,且有本君昔年所设禁制,不动用神力方可平安。反之,则波浪汹涌。”
羲华闻言险些惊掉了下巴——原来是你自己做的好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挖的坑早晚要掉进去。
她瞪了九韶两眼,如果此时能许愿,她希望天上下刀子,专往他头上扎!
等等……罢了。还是别扎了。
羲华一腔怒火无处发作,便烧向了陵光身上,况且他也不无辜,若非他多事,何至于害她至此!
羲华对他没好气道:“你堂堂一只朱雀,竟然怕水!”
陵光正在懊恼,闻言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初生牛犊不怕虎,怼他:“帝君堂堂火凤,竟然不怕水!”
羲华:“……”罢了,跟个毛孩子计较什么呢。
于是她继续抱着胳膊,装她的高冷帝君。
陵光又对九韶道:“姐姐,这里你以前来过?因何会设下如此禁制啊?”
羲华心中“咯噔”一声,知道是九韶无丝毫掩饰之心,不由心中暗叹——唉,这烂摊子还得她来收拾。
于是她勉强笑了笑,道:“是我……啊,是本君设的,是本君。”
她这番形容配上九韶的脸,给了小朱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切齿印象,陵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方才怼的是谁,腿立马软了。
小朋友期期艾艾道:“帝……帝君勿怪!小子不是故意……故意对您无礼的。”一面说着,一面还向九韶身后躲了过去,抱着他的一条胳膊,遮遮掩掩的,像是想假装自己不存在。
九韶的脸毫不意外地黑了,羲华简直想扶额。
趁着九韶发作之前,羲华心中一动,捂着胸口“哎呦”了一声。
这招果然好用,九韶立刻不再计较这毫无分寸的朱雀,几步奔过来扶住她:“你怎么样?可是痛的厉害?”
羲华垂着眼睫点点头,不敢看他。
陵光从他身后冒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紫微帝君”——没错,方才他一直挂在“阿羲姐姐”的胳膊上,被拖着过来也不放手——陵光忽然道:“帝君身受焚心之刑,此地水汽充沛,正好疗伤。方才是小子冒失,帝君勿怪!”说着,他一改瑟缩之意,从九韶身后出来,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有翼族的礼。
羲华惊奇道:“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很难得了。不必多礼。”
陵光松了口气,转头一脸灿烂的笑,对九韶道:“阿羲姐姐,帝君要在此疗伤,咱们让他安心静养。这几日便由我陪你消遣解闷如何?”
羲华:“……”还道他乖觉了,没想到还是打的要撩漂亮姐姐的主意,这算盘珠子差点都要崩到自己脸上了。
唉,不过他这算盘可是打错了。
羲华心中不厚道地暗笑,想看看他会碰个什么钉子。
果然,九韶一指画去,一道禁制分隔于他与陵光之间,道:“不必,羲……帝君身上有法器可助他疗伤,片刻就好。我们不可在此耽搁。”
闻言,羲华倒是吃惊不小——法器可助疗伤?什么法器?他莫不是早有准备。
这般想着,她在“自己”身上一阵乱摸,当然避开了胸口,那里若藏了东西,大概早被烈焰烧的渣都不剩了。
但在哪儿呢?她上下摸索一遍,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望着她的陵光,一脸惨不忍睹。
——堂堂帝君这般行径,有点不那么……呃,端庄。
呃,对不住九韶,令他在小辈面前失仪了。
所幸他这张脸长得好看,一举一动都颇具美感,倒没太过突兀。
九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就是不直言相告那件法器在何处,由着她在身上乱摸,且一脸云淡风轻,仿佛被摸的不是他自己的壳子似的。
羲华最后摸了摸脑袋,抽下了束发的簪子。那簪子在她手中陡然变形,一块深红色的玉质手牌赫然现于掌心。
“这不是井焕的鲲鹏一族少主手牌吗?!”羲华恍然大悟,原来他真是早有准备,这炎玉因天火而生,可以抵挡烈焰,对炎火之伤颇有疗效。
不过,九韶早不拿出来,是几个意思?偏要她对他感同身受,与他苦痛相连?
小人!羲华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对陵光扬了扬下巴:“你过来!”
陵光不明所以,本能想躲。说起来,他在这丹穴山求学数年,见过九韶的面寥寥,却对他不怒自威的印象颇深,所以无论何时何地都有点怕他。今日虽有心在“漂亮姐姐”面前表现,但被如此点名了,还是有些肝颤。
羲华已经就地趺坐,扯开了衣襟,见他一副抖抖索索的模样,斥道:“做什么这样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陵光求助似的望向九韶,见他瞥开了眼,不由心中赌气,两排细牙上下一咬,视死如归地走到羲华面前单膝跪地:“请帝君吩咐。”
羲华将炎玉手牌递给他:“施法将此物悬于我的胸前,注一分灵力于其中,替我吸走体内焰毒。”
陵光听了,觉得不难,只是道:“此事私隐,小子不便对帝君……呃……下手吧?”
羲华真是服了他了,道:“正因此事私隐,本君才要你帮忙。”
陵光恍然,雀跃道:“阿羲姐姐是不方便,小子来帮帝君!”
羲华见九韶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故意大大敞开了胳膊,如同展翼一般,还冲他挑了挑眉。
陵光悟性极佳,虽然从未见过这鲲鹏族至宝,并不妨碍他施展其威。片刻后他单手虚托,将炎玉浮于羲华胸前,另一只手一点点将灵力注入其中。
朱雀离火虽不比凤凰真火,但其威力之盛,不逊于这手牌之中的炎火之力。故而对解“万焰焚心”的焰毒,还有些吃力。
很快,陵光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催动这炎玉虽然所需灵力不多,但持续下来颇耗功夫,对他的耐性真是巨大的考验。
羲华所感也很煎熬,这会儿倒也没有多疼——当然,有可能是已经疼的麻木了。相反,焰毒一分分被拔除时感觉很舒服,全身轻飘飘的,如同睡在云床上一般。
但这世间物极必反,很快她便尝到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半个时辰后,陵光猛地将双手一收,擦了擦额上的汗,将炎玉手牌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羲华:“帝君,幸不辱命!”
“多谢,有劳!”羲华正欲伸手接过,不便心口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她的胳膊由此颤了颤,指尖在手牌边缘一滑而过。
幸而陵光没有松手,否则这宝物掉落在地磕碰了便不好了。
“我……”
刺痛很快转为了抽痛,继而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攫取住了她的心脏,毫不留情地连捏再攥了起来。
羲华立刻住了口,努力不让面前的小朱雀发现自己的异样,生怕颤抖的声线出卖了自己此时此刻的窘境。
九韶是第一次相借这炎玉手牌,并不知晓用此祛毒后会有如此异样。但他一直紧盯着羲华这边,此时她的眸间方一露出痛苦之色,他立刻瞬行过去,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肩膀,同时挥手,一个水蓝的结界拔地而起,阻拦了陵光的视线。
陵光:“……”还说不是帝君的红颜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