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披霞殿内,呼延流烟脸上正布满喜色,她凝视着下首来回禀消息的宫婢,略有些兴奋的开口道。
“你是说,陛下秘密下旨让靳侍郎关押了卫昭仪的哥哥?”
“是的,皇后娘娘。”只见下首的宫女沉声应道。
言落,呼延流烟眼底的笑意根本掩不住,那原本清秀的面容上掠过得意之色。
真是天都在帮她,如果卫玠知道了她的哥哥被陛下关押起来,她一定会恨陛下的。
呼延流烟忽然深深的笑了起来,那充满威严的面容此刻莫名让人感到一丝从地狱深处流出的黑暗。
……
御书房,刘聪收到了从长安传来的一个好消息,那垂下的白玉珠帘微微晃动,珠帘内那蔚蓝色的眼眸里露出霸气凛然的笑容来。
很快刘曜便接到了陛下的召见。
“如今南阳王司马模据守长安,朕刚刚收到了一个好消息,晋牙门赵然已经背叛晋归降汉,所以朕现在想派你领兵去攻打长安。”刘聪朝刘曜轻轻一笑,那玉颜雪姿展露出无限的风华。
“臣亦打算向陛下请旨去攻打长安城。”刘曜那清朗的面孔露出兴奋之色来。
“建威将军听旨,朕命你带领五万劲旅攻打长安城,生擒南阳王司马模。”刘聪满意的看他一眼,声音霸气而凛然,更是振奋了刘曜的心,刘曜会心一笑,恭敬的应道:“臣遵旨。”
卫玠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倦怠,她已经没有再出过朝露宫,而刘聪每次下朝第一时间便会来到朝露宫。
“参见陛下。”刘聪进入朝露宫,满宫的宫娥纷纷行礼,刘聪示意他们都下去。
卫玠刚喝完安胎药,只见刘聪优雅的走进来,她不由轻轻一笑,疑惑的开口道:“陛下,今日你不是政事繁忙吗?”
刘聪眉毛微挑,眼里一缕戏谑之色闪过,他缓缓坐到她身边,手轻柔的抚摸着卫玠的肚子,他声音宛若是初生的阳光,泛着无尽的暖意。
“朕想你和孩子了。”
卫玠心忽然被填得满满的,她缓缓靠在刘聪的胸口,感受这个帝王炽热的怀抱,和那颗一直为她而跳跃的心。
“陛下……”
卫玠轻轻闭上双眸,安心的靠在这个胸膛。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哥哥这两日一直都没有来看过她,她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安,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陛下,我哥哥最近为何一直都没有来,是否是出了什么事情?”卫玠派人去探望卫璪,却每每都被阻拦。
闻言,刘聪眸子微闪,一缕深沉之色掠过,既而他轻轻一笑,柔声回复道:“郡公这几日感染了些风寒,怕你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
闻言,卫玠的心忽然一紧,她急忙道:“哥哥一直身体健康,从未生过病,不行,我必须要去看看哥哥。”
刘聪眸子里掠过一丝阴鸷之色,他不动声色的沉下声。
“如今你还怀着孩子呢,若是传染了风寒可怎么好,太医已经瞧过了,而朕也已经派人去慰问郡公了,你就不必操心了。”
言落,卫玠的心却一直七上八下的,她放心不下卫璪,却见刘聪的面色似乎有些古怪,她的心隐隐有了一丝怀疑,却很快就打消了心底那抹怀疑。
“臣妾知道了……”
……
回到聿阳宫之后,刘聪便召见了侍郎靳准进宫,刘聪的面色微沉,靳准看了刘聪的神色,已经了然于心。
“臣靳准参见陛下。”靳准缓缓行礼,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忧色。
刘聪淡淡的暼了靳准一眼,声音略有些疲惫,却依旧显得威严难测。
“卫璪如何了?”
靳准抬起头,他没有错过陛下眼底那浓浓的复杂之色,他恭敬的回应道:“回禀陛下,卫璪受了刑之后却依旧不招认,臣认为这些刑罚还不够,卫璪的嘴太硬了,也许陛下应该再施以重刑,逼卫璪开口。”
靳准的话刚落,刘聪的脸色微变,那蔚蓝色的眸子里掠过凝重之色,他沉吟不语。
“陛下,卫璪屡次不服管教,又为乱平阳,臣认为应当处死此人,以绝后患。”靳准见陛下眼底的犹豫不决之色,他沉下心说道。
闻言,刘聪眸子里的温度一点一点的褪去,他凝视着靳准,声音寒若冰川。
“对卫璪施以鞭刑,记住,要留他一条命。”
闻言,靳准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岂能不知道陛下的顾虑呀,但是陛下的心底其实一直都容不下卫璪,为了卫昭仪,陛下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陛下对卫昭仪用情至深啊。
“臣遵旨。”
靳准离开了之后,刘聪忽然感到一阵烦躁,留卫璪一条命是他现在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靳准正打算离宫,却见呼延流烟迎面走来,靳准微微一愣,既而他缓缓低首行礼道:“臣靳准参见皇后娘娘。”
呼延流烟淡淡一笑,语气十分温和,她开口道:“靳侍郎免礼。”
闻言,靳准缓缓起身,他正打算离开,却忽然听到皇后开口道:“侍郎留步。”
靳准步伐微顿,他抬首望向呼延流烟,眼里掠过一丝疑惑之色。
“本宫有话想问你。”呼延流烟眼底掠过莫测的光芒。
“娘娘请问。”靳准恭敬的垂首着,呼延流烟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她缓缓开口。
“卫昭仪的哥哥如今如何了?”
呼延流烟的话刚落,靳准的眼里便疾速闪过一丝异色,他只是短暂的惊诧了一下,既而脸色便恢复了平静。
“回禀皇后娘娘,卫璪如今还被关在牢里,性命无碍。”
闻言,呼延流烟清秀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暗色,昏暗的光线下,让人无法看清楚她脸上的神色。
“本宫知道了。”
靳准悄然的看了一眼呼延流烟的面容,他唇角微扬,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
一座空荡的宫殿内,只见一位身着青白色鹤纹锦袍的青年迎着窗而立,那深墨色的眼眸深沉难测,那清冷的俊容仿若初生的霜雪,濯濯如春月柳,矜贵与优雅完美的融合于一身,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秋风袭来,他的衣袍微微摇动,然而那优雅清冷的面容却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恐惧与彷徨。
这几日卫璪并没有传递消息进来,他隐约察觉,卫璪可能已经出事了。
“陛下。”
忽然一声沉稳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黑夜之中,只见一位身着劲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厉邱伟参加陛下。”那人竟然是厉邱伟。
司马炽示意他起身,随之他开口道:“卫璪是否已经被刘聪抓起来了?”
闻言,厉邱伟微微一愣,陛下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他短暂的惊诧片刻之后,垂首回应道。
“卫璪确实已经被刘聪抓起来了。”
闻言,司马炽的眸子忽然变得更加深沉起来,他看向厉邱伟,那清冷的声音仿若春日里未曾消融的冰雪一样。
“这几日刘聪忽然在这宫殿外又加了一层守卫,如今卫昭仪正得陛下荣宠,卫璪暂时不会有危险,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闻言,厉邱伟立即颔首,恭敬的回复道:“臣遵旨。”
看着厉邱伟的身影消失黑暗之中,他的心也陷入了黑暗。
原来,卫玠一直都是一个女子。
而他却已经变成了一个亡国之帝。
司马炽那深墨色的眸子一点点的被黑暗侵蚀,一种强烈的不甘之色涌入心头。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刘聪手中的鱼肉。
绝对。
……
牢狱里,卫璪从白天受刑到黑夜,他昏迷了之后又清醒了过来,每分每秒都在接受着严酷的鞭刑,他浑身布满鞭痕,裂开的口子有的已经化脓,而有些则是新出来的伤口,那入骨的伤痕触目惊心,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所侵染,从前那张温润儒雅的面容此刻面无血色,只见眼前那施刑的狱卒又重新拿着寖染着盐水的鞭子朝他鞭打了过来。
卫璪的眼睛似明非明,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已经麻木了,那疼痛感已经不再是主导他身体的唯一感觉,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的计划绝对不能有半点差池。
“郡公,已经三天三夜过去了,郡公的嘴巴可真够硬的,说出来,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况且陛下有心要饶过你一命呢……”靳准坐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着,却见卫璪那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讥笑之色,他狠狠的啐了一口,不屑的说道:“尽管杀了我,否则我卫璪活着一日,便让刘聪后悔一日!”
卫璪的话语刚落,靳准的脸色便骤然一变,他冷酷的开口道:“不知好歹。”
言罢,他示意狱卒继续施刑,很快,牢中又响起了让人胆颤心惊的鞭打声,那交错纵横的鞭痕布满卫璪的身躯,他却紧紧的咬住唇,一声不吭。
见状,靳准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是夜,月色入户,卫玠此刻派人去看望卫璪的宫人回来回禀说道:“昭仪娘娘,郡公并无大碍,只是不能见娘娘,郡公带话说,希望娘娘不要担心,等到风寒好了,便来看望娘娘。”
闻言,卫玠的心微微一松。
“本宫知道了。”
宫女缓缓退了下去。
刘聪果然没有欺骗她,一直以来,她对刘聪确实没有付出绝对的信任,却一直默默的接受着刘聪对她的爱意,很多时候,卫玠真的会厌恶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