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奶兄阿良的尸体运回京中。
虽然用了药草保护尸体,但也经历这么些天,阿良看起来不像他本人,尸体已经开始慢慢腐烂。
他死相给了李嘉重重一击。
忽然就想起自己水灾时,站在南边埋尸洼地时的情形。
过了这么久,水都退了,他这时才理解了葛壮和伍七哥的心情。
理解了痛不欲生。
怪不得那边的百姓不待见他,当差时百官掣肘。
一个少了“人味儿”不能共情百姓之痛的皇子,的确无法让百姓喜爱。
他耐下心,继续寻找药丸出处,终于有个大夫给他推荐了国公府的老杏林。
若是此人看不出药的来处,那京中不必再找,不会有人比他还厉害。
李嘉求了绮眉,绮眉犹豫一下,知道自己不请,他自己去求,国公府也会允许老大夫来帮李嘉。
阿良的死国公府并不知晓。
老大夫一出手果然与旁人不同,他把药碾碎一些,闻了闻,又化于水中,以舌头舔了一下。
漱口后告诉李嘉这药不产于中原地区,产自极北之地。
而且这不是毒药,这药只是服后让人失力。
意识是清醒的。
药本身无害,却可成全人极恶毒的意图。
害人之时,让此人清醒,能感知疼痛。
老大夫摇摇头叹息,“总有不争气的同行,忘了行医的本分。”
他把药还给李嘉道,“此方大约本地找不到,失传才是上上之选。”
“本王想抓到使用此药之人,这人是个凶手。”
“那不好抓。”
李嘉眼底泛红,老大夫最终没忍住,拉过他的手写了个草药名儿。
“要是有人采买这种药,你便顺藤摸瓜,也许能找到凶手。“
“别的恕难多说。”
又十天,绮眉接到绮春来信。
信里承认荷包是自己的,一直追问绮眉怎么会拿到她的绣品?
可是从国公府她未出阁的闺房中所得?
绮眉痛苦地把信揉成一团,无力地用双掌托住脑袋。
她太熟悉绮春,所以一眼识破谎言。
姐姐知道无法隐瞒荷包是她所绣,所以试图隐瞒荷包的来历。
虽然都是米粒绣,但手法不同。
就像一个人画画一样,早期画的与中晚期的画作不会一样。
绮春的荷包一看就不是从前的闺阁之物。
看着李嘉进进出出为查出阿良死因忙活。
都说纸终归包不住火,那她不说出荷包来历,最后是不是也能查出真相?
……
凤药趁前朝正乱,跑到冷宫见贵妃。
她虽还不能把事情前后联系起来,但也能感觉到贵妃被打入冷宫事出蹊跷。
听贵妃说是和修紫金阁有关,她不由问道,“这楼已修好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说和这件事相关?”
贵妃面色惨白,问道,“你可知曹家训练士兵,每个兵都要投入巨大精力和金钱?”
“我们曹家最大的财富就是军队,是曹家每个士兵,我知道这话说出来皇上会生气,你也会认为我心存不轨。”
“但我家的确爱兵如子,银钱不重要,人是最宝贵的。”
“所以我们家把自己军中的士兵看得格外重要。”
“皇上盖楼竟然用我家的士兵,这件事本就让曹家不满。”
“楼盖好后,那些士兵不见人影。”
“我伯父和叔叔都求皇上将士兵归还军中。”
“直到前几天才知晓,皇上把盖楼的军士都发配到北境编入徐乾麾下。”
“这倒无妨。更可怕的是,我伯父同徐家联络,接到他们给的名单,发觉少了一支队伍,对着名单,才知道少掉的人全是为皇上挖秘道之人。”
她勾勾唇角,“想必像你这样耳聪目明之人,皇上紫金阁下挖有秘道瞒不过你吧?”
“据我伯父说,那队人失踪了,到处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元心抬眼,盯着凤药问她,“你说那些人去哪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像结了冰。
谁也不开口。
“今天我向皇上要人。两人争执起来,越说越僵,他反咬我母家,说曹家人心怀不轨,还说……李嘉背靠曹家肖想皇位。”
“我为娘家辩解,惹怒了皇帝,才有了这出。”
“我们家族崛起是用一条条曹氏男儿的性命换来的。没有我家,大周未必开得了国。”
她语气虽平静,却也难压气愤。
许久,她喘息道,“趁这会儿看守不严,劳你替我带信给李嘉,叫他莫要冲动,本宫知晓母子连心,但今日的皇上已不同往日。”
她脸上一片苍桑,平静地说,“你不愿也无妨。”
“我带。”凤药简单回答。
元心无奈苦笑道,“整个宫里,我最烦你,没想到临到事上,反而也最信任你。”
她挥笔写就一封简短的信件交给凤药,“时间足以让我们看清一个人,这次谢谢你。”
……
凤药赶去英武殿,李嘉已被皇上赶走了。
凤药乘马车赶在王府门口截住了六皇子,他一边脸肿起来,眼中满是怀疑与愤怒。
“殿下。”她在车内招呼李嘉。
待他回头,她隔着车厢道,“请殿下上车说话。”
李嘉倒也不推辞,上车接到贵妃的信,脸上怔怔的,看过信问,“冷宫如何?”
“我会尽量照顾到贵妃娘娘,请殿下莫再惹皇上生气。”
李嘉点点头,他没想到会冲突成这个样子。
他只是求情,别把母亲送到那种破败之处。
她就算犯了错,夫妻之间也该体谅些,何必要把人往死里整。
这句话出口,父皇就如被点着的炮仗,一下就爆了。
李嘉被皇上骂得不知所措,还当着众大臣的面被打了一耳光。
除了徐忠,连赵培房都没敢上前为他说话。
“请凤姑姑代我照顾好母亲,我不会忘了姑姑恩情。”
“殿下请放心。”
“父皇性子越发古怪,姑姑知道原因吗?”
凤药摇头,她从前时常被皇上叫去伺候用膳,近一个多月,皇上一次没召见过她。
送去的膳,皇上用得也不多,太医诊脉并无异常,但皇上的确消瘦许多。
如今的登仙台与紫金殿宛如宫内之宫。
建起围栏,有人守卫。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
听小桂子提起,皇上最近异常爱静。
听不得一点聒噪,一听声音就烦。
所以殿中留下宫人很少,也不许宫人在附近随意走动。
进入殿内,需脱了鞋子走路,不得发出声响。
李嘉送走凤药,回头见阿良的随从站在王府门内,心中一动。
此人被他派去调查药丸来历,并与暹罗那边的手下联络,继续查徐棠与阿良的死因。
这两者分不开关系,不管查清哪一项,另一个谜也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