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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请家法

子杳就看到一名少女冲了进来。

少女一身红色劲装,头上只别了根古铜色簪子,头发披散了大半在脑后,长眉杏目,眉眼间皆是澄澈灵动。

正是裴家幼女,裴苒。

而裴季昭显然没想到裴苒会在这个时候进来,立刻就冲了过去,捂住她的眼睛将她往外拖。

裴苒挣扎道,“放开我!你放开!裴季昭你干什么!你疯了!”

裴季昭来不及解释,捂住她的嘴,“别说话!”

裴苒被拖了出了门,人却冷静不下来,指着已经燃起来的祠堂,问裴季昭,“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是想被爹打死吗!”

尤其是这几天她爹心情还不好。

裴苒是家中幼女,又是唯一的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兄长,自出生以来,大多时候都是被宠着的。

以往她闯祸的时候多了,但哪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裴怀安心里也明白,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她过去了。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不过是打翻了一个果盘,就被罚去跪祠堂。

尚且年幼的她想不明白,只能把这一切都归于父亲心情不好。

她指着祠堂,“裴季昭,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干什么呀!”

裴季昭却含糊其辞,并不回答她,只是说道,“你回去吧,爹那里我会和他说的。”

子杳明白,他是不想让裴苒卷进来。

裴季昭是嫡却非长,他上有父兄,家中的担子轮不到他来担,所以年纪轻轻养成了一副飞扬洒脱的性子。

可是人不能天真一辈子。

皇帝的猜忌让他不得不成长起来。

兄长的本能更是让他护着家中最小的妹妹,不让她也卷进权力的漩涡里来。

裴苒并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裴季昭!再不救火你真的要被爹打死了!”

裴季昭却一直都死死地拦着她,不让她叫,也不许她过去。

她只能眼看着祠堂的火彻底燃起来。

祠堂的火越燃越大,家里的侍从丫鬟发现祠堂起了火,大声喊着有人来救火。

裴季昭一手拖住裴苒,捂住她的嘴,阻止她想喊人的想法,冲子杳使了个眼色,“走!”

三个人顺着小门离开。

过了小门,又走出好长一段路。

因为祠堂起了火,府里乱糟糟的,也没有人注意他们三个,裴季昭在前面领路到了花园。

花园里花团锦簇,树木交错,挡住几人的身影。

裴季昭躲在树后向外看去,拖着裴苒的手有些松懈,猝不及防就被咬了一口,霎时松开了手。

裴苒指着他道,“裴季昭,你最好给我个解释,还有你!”说完她又看向子杳,礼貌也不顾了,“你怎么也陪他胡闹?”

子杳没说话。

她清楚裴季昭并不想告诉裴苒真相,一个人成长过程中避免不了要经历残酷的现实,但这个真相对她而言,可能有些无法理解。

且过于残酷了些。

与天子博弈,一招不慎,就是尸骨无存家族败落的下场。

她不知道前一世裴季昭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整个裴府里几百口人,曾经数代的荣光,都成了不可以讨论的禁忌。

子杳整理一下衣服,看向浓烟滚滚的祠堂方向,“裴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该与母亲离开了。”

裴季昭想挽留她,“阿砚!”

子杳侧头,而裴苒还在吵闹,在这一刹那,裴季昭终于被裴苒吵得无可奈何,一掌劈在她后颈上。

裴苒瞪大了眼睛,而后倒了下去。

裴季昭伸手,将她接在怀里。

子杳笑,“你真是狠心。”

裴季昭神色沉重,“你知道的,我不能告诉她。”

子杳是支持他的想法的,“我明白。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你的父亲应当也是同样的想法。”

裴季昭只是嗯了一声。

他此刻的脑子里也是乱得很,想要子杳留下,他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可思绪混乱之下,又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半晌,他说,“你先回去吧。”

子杳说,“好。”

他看着子杳的背影渐行渐远。

送走了子杳后,他命人将裴苒送回了她的院子,而他自己则跪去了裴怀安的书房前。

裴怀安原本是骑马回来的,刚进了府门,就听门口的守门说家里的祠堂走水了,当即大踏步往府里赶。

进了门,还来不及脱下朝服,就看到已经被烧得漆黑的屋子,立刻冲了进去。

里面的牌位早就被烧成灰了。

案桌幔帐也大多都毁的彻底,只有一面铜镜歪歪地倒在地上,半边被烧得漆黑。

裴怀安大怒,一张本就威严的脸上阴沉沉的,问下人,“怎么回事?”

裴季昭早就打好了招呼,下人战战兢兢地回他,“是二、二少爷,二少爷来探望小姐的时候顺路上了柱香,可能、可能是香的原因……”

裴怀安听后,又问,“那孽畜在哪儿呢?”

下人道,“在您的书房门口。”

裴怀安手上的马鞭还没放下,看到裴季昭跪在书房门口,一鞭子就挥了下去,“孽障!”

裴季昭呼吸一滞。

在点了祠堂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但事到临头,看到父亲暴怒的脸,终究还是有几分气短。

他生生受了裴怀安一鞭子,才说,“父亲,我错了。”

而后赶在他继续打第二鞭的时候,赶忙道,“父亲,我有事情禀报!”

裴怀安胸膛起伏,以为他又在为自己犯得错找理由。

但他又不能真的当着下人的面打死这个逆子,前脚进了书房,“滚进来!”

裴季昭抱着他压在膝盖下的包袱进了书房。

进去后,关了房门,他立刻又跪在地上,将包裹呈给裴怀安,“父亲。”

裴怀安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过,反而冷着面色,“什么东西?”

裴季昭只能将包裹拿回来,当着他的面打开。

裴怀安原本满面冷凝,但当他看见那一身龙袍的时候,原本暴怒一瞬间都沉了下来,连着整个身体都是冷的。

裴季昭又递上信封。

裴怀安没有接,而且看了信封半晌。

他没发话,裴季昭就只能举着。

等他拿走信封。

裴怀安打开信封的时候,沉稳得仿佛什么都不能动摇。

一封一封读过之后,他问裴季昭,“这些东西,你在哪里找到的?”

他心里有了猜测。

裴季昭回道,“在姑母的牌位当中。”

裴怀安一把将信拍在桌子上,“好!好啊!好的很!”

他早已猜到了答案,但真正确定下来时,还是忍不住一腔的愤怒。

那个人他明知道他没有脸面踏入她的祠堂。

真是好的很!

此时此刻,他当真想仰天长叹一声,“陛下真是令老臣寒心啊!”

他甚至浑身发冷。

这个王朝并非是少了他裴怀安不行,可若没有裴怀安,却是未必有今日的鼎盛繁华。

正式因为有他的死守,越牵才能不进大昭疆土一步。

裴怀安是一朝武将,能让整个裴家鼎盛,并非只会打仗。他愤怒过后,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后呢?你就一把火烧了祠堂?”

裴季昭垂下头,“是。”

裴怀安明白他是想将这件事扛起来,可这是帝王的算计,并非是小打小闹。

“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把这件事扛起来?”

裴季昭道,“儿子莽撞了。”

他当时满脑子的想毁了这些东西,满脑子都是想告诉那个人,他栽赃的证据没有了。

是他裴季昭顽劣,烧了自己亲生姑母的祠堂。

裴怀安扶着额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又问裴季昭,“这些事,还有谁知道?”

子杳的名字在裴季昭舌尖滚了一滚。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将她的名字说出去,他说,“我烧祠堂的时候,被苒苒看到了。”

裴怀安道,“我会安排。”

说罢他叫了人进来,“请家法。”

裴季昭当即挺直了身子。

当初他烧祠堂的时候就知道,这顿罚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