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
傅宴书坐在办公桌前处理事务,顾之则在一旁安静的戴着耳机看剧,两人互不干扰,场面难得的和谐。
何军进来,看了眼看剧看得入神的顾之,俯身在傅宴书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傅宴书听完,“啪嗒”一声,手中的笔突然断成两截。
顾之听到声响,疑惑的看了过来,清澈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摘了一边耳机担心道,“怎么了吗?”
“没事。”傅宴书朝她一笑,扔了手中的断笔,起身过去,“我有点事要忙,你要是困了就到楼上去睡一会,我走再叫你。”
交代完,落了个吻在顾之眉间,傅宴书就跟何军出去了。
顾之眉头紧蹙,看着两人出去的背影,直觉他们就不像没事的样子。
楼下暗室。
刺目的白炽灯悬在头顶上方,墙壁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铁链悬着吊在半空中,双脚离地,头低垂着,水混合着鲜血沿着脚尖滴落,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一声声闷响。
开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傅宴书不自觉的蹙了下眉。
打手见傅宴书进来,连忙起身,怯怯的说,“嘴很硬,问了一天什么也没问出来。”
傅宴书目光落在吊着的男人身上,眸光微沉。
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全是受刑过后留下的伤痕,有的甚至皮开肉绽,看上去极为恐怖。
浅叹了口气,傅宴书啧了一声。
不愧是秦枫手下的人,都一个路数。
伤不至死,下手却极重。
男人神智仍旧清醒,只是身体的剧烈疼痛让他支撑不住,眼皮耷拉着,浓稠的血顺着睫毛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他艰难的抬头,到一半,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傅宴书回头看了下何军,扬了扬下巴,语气淡漠,“之前不是给过一个新药秦枫吗?没试过?”
想到那个东西,何军眉心跳了跳。
最近挺太平的,也是没机会试。
好吧,主要还是二爷崇尚残暴美学。
把药拿来,何军面无表情的用针管吸取,排空,注射进男人的手臂。
打手搬了把椅子过来,傅宴书坐下,靠着椅背,优雅的翘着二郎腿。
男人晃了晃脑袋,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西装革履的男人与这里格格不入,神情淡漠,眼底是睥睨一切的冷傲。
脑中突然就冒出几个字——斯文败类。
察觉到男人在打量自己,傅宴书嘴角轻勾着,语气中难得多了丝不经意的欣赏,“意志力不错。”
他的药跟催眠异曲同工,都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人的神智,男人能抵抗这么久,确实让他有些意料之外。
“别白费心思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男人脸色痛苦,下意识想要咬断舌头。
何军见此,连忙走过去想要阻止,傅宴书叫住了他。
他的药从不失误。
只见男人突然无力的垂下头,双目无神,眼神空洞,犹如被人勾走了灵魂。
傅宴书站起身,对上男人空洞的眼,缓缓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暗杀……秦枫。”意志力和药力在相互拉扯,男人的话断断续续。
“你们是怎么知道秦枫的位置?”
“他身上……有……追踪器。”
屋内的几人顿时瞳孔骤缩,面面相觑。
秦枫身上有追踪器?
那意思不就是说他们之中出了内奸吗?!
可能把追踪器放秦枫身上,这个人必然不只是简单的小喽啰!
傅宴书冷硬的下颚线紧绷,漆黑的瞳孔里压抑着怒火,沉声问道,“白迦南在哪?”
何军看向傅宴书,不懂他为何要这么问。
二爷走后的第二天,白迦南就跟着走了不是吗?
难道……
“A……市。”
随着男人的话落下,众人悬着的心终于全死了。
这是局……
故意暴露自己的老巢引秦枫过去,制造了一出他也跟着离开的假象,实则让人在秦枫身上放追踪器,再派人暗杀。
若事情真是如此,此次秦枫的失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
从夜色回来,傅宴书就一个人进了书房,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
顾之端着餐盘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敲门。
“门没锁。”
顾之进门,看见傅宴书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神情木讷,整个人看上去跟失了魂一般。
这是第一次,傅宴书在她面前展现出如此颓废的自己。
顾之放下餐盘,走过去,站在傅宴书两腿之间,俯身捧着他的脸,语气难得温柔,“出什么事了吗?”
“秦枫失踪了。”
顾之身体微微一颤,眸光微闪,声音低了一些,“怎么……回事?”
傅宴书把顾之抱在腿上,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沙哑,明显的压抑着情绪,“他去雅叙找白迦南,被自己人背叛,遭遇伏击,失联几天了。”
顾之用力的咬了下唇,轻拍着傅宴书的背,安慰道,“没有消息,那也算是好消息。别担心,秦枫那么强,他不会有事的。”
“也是,你求的手绳都能让我几次脱险,有你的平安符,秦枫也一定会没事的。”傅宴书抱紧顾之,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安的心似乎渐渐平静下来。
“……”顾之眼中闪过抹心虚,咬着唇的力道逐渐加重,直到嘴里有铁锈味弥漫开来也没有松开。
可她的平安符,不是普通的平安符啊……
……
顾之攥着白迦南的手腕,厉声责问,“秦枫为什么会失踪?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之之,你可是半点都没相信过我啊~秦枫一出事,你第一个就来责问我?”白迦南嗤笑了声,冷眼看着顾之,似不意外她的反应,但眼底的失落还是一瞬即逝的被顾之捕捉到。
她猛地一顿,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解释的字。
即便她不愿承认,但听说秦枫失踪的第一秒,她确实只想到白迦南。
因为他说过,他和傅宴书跟秦枫的仇恨,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有丝毫的减轻,所以她直觉,白迦南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报复秦枫的机会。
“一个要杀我的人,你觉得我会对他做什么?”白迦南勾着个没有温度的笑,也不隐瞒,“自然是杀了,以绝后患。”
眼泪猛地落下,即便知道结果如此,顾之还是难以接受,声音哽咽道,“你向我保证过,只要我帮你把追踪器放秦枫身上,你的人便不会伤他,你怎么能骗我?”
“我才是你哥!”白迦南的眼神骤然转冷,掰开顾之的手同时,顺势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加重,恶狠狠道,“一个要杀我的人,你居然还想让他活着?我们之间注定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他活着,我就得死,你懂吗?”
顿了下,白迦南又说,“况且秦枫那样的恶人,死了也就死了,有谁会为此感到可惜?”
“即便秦枫不是好人,他的下场也绝不应该由你来判决!国家有法律,有警察,你们凭什么随意的处置别人的生死?!”顾之想要掰开白迦南的手,他却紧抓不放。
“他不该死,我就该死吗?”白迦南怒吼,“秦枫去雅叙本就是为了杀我,我不过是用他的手段反杀了他,我有什么错?”
顾之不听白迦南的歪理,问他,“你留在A市不会是为了我,如今秦枫死了,你的下一个目标又是谁?傅宴书吗?”
“你选择了傅宴书,我便不会杀他。毕竟你是我妹妹,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只是秦枫当年是怎么对我的,我都会加倍还给他!夜色以及他在c国的一切,我都要!”白迦南抬手,动作笨拙的抹着顾之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要?”顾之拍开他的手,仰着头,双眼通红的质问,“你怎么要?把那些人都杀了吗?”
“对。斩草要除根,他们不死,傅宴书将来便会用来对付我。我顾念和你的亲情放过傅宴书,可傅宴书又是否会放过我?我怎能让他有机会将来再捅我一刀?”白迦南看着微红的手背,眼底的野心毫不掩饰的展现出来。
“你疯了?!”顾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夜色里那么多人,你怎么能都杀了?”
“当年秦枫也是如此对我,那场爆炸若我没有逃掉,死的人里就得加我一个。他都没想给我留后路,我凭什么要放过他的人?”白迦南说的理所当然。
怒火蒙蔽了双眼,顾之口不择言道,“秦枫不是好人,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你做的恶事只会比他更多,他该死难道你就不该死吗?比起他,你更应该去死!”
“……”白迦南冷笑出声,那声音低沉而遥远,就像黑夜中的一阵冷风,让人感到冰冷刺骨的寒意。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顾之紧咬着唇,脸色苍白如纸,泪水在脸上疯狂流淌,全身也都止不住的发颤。
为什么她的顾深哥哥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在雅叙的时候,我就应该再狠心一点,把你丢去喂鳄鱼。你死了,这一切就都解决了。”
顾之握着白迦南的手,痛苦欲绝道,“你杀了我吧,就当是我还大伯母当年救我的那条命。”
不只白迦南后悔了,她也后悔了。
若是她死在了那时候,起码她对顾深的回忆能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不会知道白迦南就是顾深,更不会知道他往后会变成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该死的,在鳄鱼潭的时候,她就该死的……
白迦南掰开顾之的手,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漆黑的眸子犹如黑夜般暗沉浓稠,他冷冷的警告道,“当年我们全家舍命救下的你,没有资格死。”
顾之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嘴巴紧闭着,只有眼泪不断的从眼眶中涌出。
白迦南的话犹如刀子般,深深的刺进了她的心里,痛得她喘不过气。
平生第一次,她有了想死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