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的风裹挟着劫灰与未散的寂灭气息,在轮回盘前打着旋。
林宇推开元凤的搀扶,站直身躯,肩胛处的伤口流淌着金血,滴落在地府漆黑的岩石上,灼出细小的坑洞。
他目光如炬,扫过渐趋平稳的轮回通道,那深处仿佛还回荡着另一个自己消散前的叹息,以及那幕后黑手冰冷的”赞赏”。
”它们在试探。”
林宇的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却清晰无比,
”试探我的手段,我的底线,更在试探这洪荒天地的韧性。”
通天教主收剑而立,眉宇间的煞气未消:
”混沌穴眼、周天星斗、九幽轮回......它们出手狠辣刁钻,皆冲要害而来。下一次,恐怕......”
”没有下一次了。”
林宇打断他,眼中灰金神光虽弱,却锐利如初,
”总是被动接招,洪荒迟早被拖垮。该我们落子了。”
罗睺扛着弑神枪,嗤笑一声:
”说得轻巧,连人家藏在哪个耗子洞都不知道,怎么落子?难不成把洪荒犁一遍?”
林宇并未看他,而是抬手虚引,那枚悬浮在封印核心的鸿蒙珠微微一颤,分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古老气息,没入他的掌心。
”它们藏得再好,总要留下痕迹。动用如此力量干涉洪荒,不可能毫无代价,更不可能完全避开洪荒本源的反噬。”
林宇闭目凝神,眉心黯淡的道种与他自身太初本源、以及鸿蒙珠那缕气息缓缓交融,
”它们的气息......我记住了。”
他猛然睁眼,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光柱,刺向虚空某处:
”找到你们了!”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化作一道极淡的灰金流光,瞬间撕裂幽冥,直上九天!
元凤、通天、罗睺毫不迟疑,立刻化虹跟上。
流光的速度超越了时空界限,仿佛逆着光阴长河溯源而上。
周遭景象飞速倒退,星辰生灭,天地演化,甚至隐约可见盘古开天辟地的残影掠过。
最终,流光在一片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奇异之地停滞。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无数条纵横交错、闪烁着各色光晕的”线”。
每一条”线”都代表着一方世界、一段历史、一种可能。
它们是如此浩瀚,又如此脆弱,仿佛一个巨大的、精密运转却又布满裂痕的琉璃网络。
而在网络的核心深处,悬浮着一座由无数破碎世界残骸堆积、扭曲而成的苍白宫殿。宫殿寂静无声,散发着与”导演””编剧”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漠然的气息。
”就是这里。”
林宇凌空而立,灰金长袍在无序的能量流中自动护体,
”洪荒万般劫难的源头之一。”
通天教主感受着那宫殿散发出的、令人元神冻结的漠然气息,握紧了青萍剑:
”此地......超脱于天道之外,却又在编织众生命运。何等狂妄!”
罗睺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嗜血与凝重:
”里面的家伙,不好惹。光气息就比那‘导演’还令人作呕。”
元凤周身涅盘真火燃烧,将试图侵蚀过来的冰冷气息焚尽:
”既来之,则破之。洪荒没有退路。”
林宇点头,不再多言。太初剑自他掌心浮现,剑身之上裂纹尚未完全修复,却嗡鸣不止,战意凌霄。
他缓缓举剑,并非任何精妙招式,只是将自身残存的力量、洪荒道种的共鸣、以及对这片天地的守护信念,尽数融入这一剑之中。
就在他即将斩落之时,那座苍白宫殿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敞开了。
没有敌人涌出,没有攻击降临。
门内,是一片无垠的星空。星空之下,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身着朴素灰袍,面容慈和,正低头专注地摆弄着面前一张巨大的星图。
星图之上,赫然是洪荒天地与周遭混沌的微缩景象,其中几个光点格外明亮,正是林宇、元凤、通天、罗睺四人!
他抬起头,看向殿外的林宇等人,眼中没有敌意,只有一丝淡淡的无奈与......怜悯。
”还是找到了这里。”
老者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万古的疲惫,
”何必呢?顺应既定的轨迹,方能得享永续。反抗,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与毁灭。”
林宇剑势不停,冷声道:
”你是谁?‘导演’?‘编剧’?还是更高的存在?”
老者轻轻摇头,手指点向星图中代表林宇的光点:
”名字不重要。你可以称我为......‘观测者’。负责维护这一片‘叙事域’的平衡与稳定。”
他目光扫过通天、元凤、罗睺:
”通天,你的截教本应在封神之劫中万仙来朝,却尽数灰飞烟灭;
元凤,你龙汉初劫重伤涅盘,本需沉寂万元会方可再现;
罗睺,你道魔之争败亡,一丝残魂遁走,本该于后世化身为魔佛无天,再启劫难......”
”这才是你们既定的,最‘合理’也最‘稳定’的命运轨迹。”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而你们,尤其是你,林宇。”
他看向林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你不该存在。你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变量,一个错误。
你让太多本该陨落的得以存续,让太多注定发生的未能发生。
这片‘叙事域’因你而充满了不确定的裂痕,正在偏离主干,走向不可预知的混沌......这很危险。”
”所以,你们就一次次降下劫难,拨弄命运,甚至不惜引动寂灭,就为了清除我们这些‘错误’,让一切回到你们书写的‘剧本’上?”
林宇的声音冰寒刺骨。
”是修正。”
老者纠正道,语气依旧平和,
”为了更大的稳定与平衡。个体的牺牲,在整体的存续面前,是必要的代价。
放弃吧,林宇。你若愿放下抵抗,我可允你成为新的‘观测者’,与我一同维护这万界的秩序。
这才是真正的永恒与大道。”
回应他的,是林宇斩出的剑光!
那一道凝聚了所有信念与力量的灰金剑虹,撕裂了扭曲的空间,直斩那座苍白宫殿与殿中的老者!
”我的大道,在洪荒,在当下,在由我等自己亲手开创的未来里!”
”而非在你这冰冷虚无的‘秩序’之中!”
剑光璀璨,一往无前!
老者望着斩来的剑光,眼中怜悯更甚,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冥顽不灵......”
他并未起身,只是轻轻抬手指向星图中,代表林宇的那个光点。
然后,缓缓地,将那个光点......
掐灭了。
与此同时,斩向宫殿的惊天剑光,以及林宇的身影,在通天、元凤、罗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骤然僵滞,随即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笔迹,从指尖开始,寸寸消散,化为最原始的虚无光粒。
”前辈!!!”元凤发出撕心裂肺的凤鸣,七彩真火失控般爆发。
通天教主目眦欲裂,青萍剑发出悲鸣般的颤音。
罗睺握紧弑神枪,魔瞳剧烈收缩。
那老者依旧端坐殿中,目光平静地看向剩下的三人,仿佛只是抹去了画卷上一处多余的墨点。
”现在,轮到修正你们了。”
老者漠然的目光扫过元凤、通天与罗睺,指尖再度落向星图。
星图上,代表三人的光点开始剧烈闪烁,仿佛被无形之手攥住,随时将要熄灭。
”前辈以命换来的机会......岂能辜负!”
元凤眼中悲愤化作决然,七彩神羽猛然燃烧,涅盘真火以前所未有的炽烈席卷而出,竟不是攻向老者,而是反向注入脚下那片虚无的”网络”!
几乎同时,通天教主长啸一声,青萍剑脱手而出,化作万丈青虹,却不是斩向宫殿,而是悍然斩向自身与星图之间那无形的”因果连线”!
他竟要自斩与这方天地的关联,摆脱星图掌控!
罗睺狞笑,弑神枪轰然炸裂,滔天魔焰并非攻敌,而是尽数灌入脚下一条黯淡的、连接着洪荒魔渊的”线”中:
”本座倒要看看,你这破图,吞不吞得下整个西方魔源!”
三股决绝的力量,以自毁般的方式冲击着这片诡异的”叙事域”!
老者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一丝细微的波动,并非惊惧,而是......厌烦。
如同工匠看到顽童打乱了他精心排列的工具。
”无谓挣扎。”
他手指轻拂,星图上三人光点骤然黯淡,元凤的涅盘火、通天的剑意、罗睺的魔源如同撞上无形壁垒,反噬自身,三人同时鲜血狂喷,气息萎靡。
绝对的实力差距,令人绝望。
但就在此时。
那本该彻底消散的林宇化作的光点尘埃中,一点极微弱的鸿蒙紫意一闪而逝。
旋即,整个”叙事域”猛地一颤!
老者面前的星图上,那被掐灭的、代表林宇的光点位置,一个更加璀璨、内蕴灰金神树与鸿蒙道纹的崭新光点,骤然重燃!
光芒甚至更胜往昔!
”什么?”
老者一直平静的眼眸骤然收缩。
”你的剧本......”
林宇的声音仿佛自洪荒大地深处传来,又似响彻在这片空间的每一根”线”中,
”......漏洞百出!”
轰隆!!!
洪荒世界,不周山巅,那枚沉寂的盘古道种轰然爆发,贯通天地!
东海翻腾,龙族气运燃烧;
不死火山轰鸣,凤族真火冲天;
昆仑剑意、魔渊煞气、轮回之力、乃至洪荒万灵众生之念......
皆通过道种,跨越无尽时空,疯狂涌向那片”叙事域”,涌向那新生的光点!
林宇的身影自光点中一步踏出,周身气息浩瀚如渊,左眼倒映洪荒万象,右眼流转鸿蒙紫意,手中太初剑彻底修复,剑身缠绕着洪荒众生之力与一缕超脱一切的鸿蒙道韵!
”你竟能融合鸿蒙珠,窃取‘域外’之力?!”
老者首次失声,一直淡然的脸上写满惊容。
”不是窃取。”
林宇抬剑,直指老者与那座苍白宫殿,
”是拿回!”
剑光亮起。
不再是单纯的灰金,而是蕴含着洪荒万物色彩、承载着众生意志、更有一缕破开万界虚妄的鸿蒙初光!
这一剑,斩向星图,斩向宫殿,更斩向老者与这片”叙事域”的根本联系!
”妄动‘叙事’根基,你会引来‘监察使’!那是连吾等都无法抗衡的......”
老者尖叫,双手急拍星图,无数世界虚影浮现阻挡。
咔嚓!咔嚓!咔嚓!
剑光过处,世界虚影如泡沫般破灭。星图上裂纹蔓延,整座苍白宫殿剧烈摇晃,无数碎屑簌簌落下。
老者身形变得虚幻,他死死盯着林宇:
”即便毁我这一‘观测点’,也无法改变洪荒终将被‘修正’的命运!‘主干’早已定下,一切变数终将抹平!”
”那就连‘主干’一起斩断!”
林宇长啸,剑势不止,眉心道种与鸿蒙珠同时光芒万丈,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轰!!!
星图彻底崩碎!苍白宫殿轰然坍塌!
老者的身影在剑光中如烟消散,只留下一声充满不甘的叹息,回荡在崩溃的空间中:
”......等着吧......‘清理’即将开始......”
整片”叙事域”开始崩溃,无数光怪陆离的”线”断裂、消失。
林宇伸手一抓,将重伤的元凤、通天、罗睺卷起,化作一道鸿蒙流光,冲出了这片即将彻底湮灭的诡异空间。
......
洪荒,不周山巅。
四道身影跌落出来。林宇气息紊乱,强行稳住身形。
元凤、通天、罗睺更是伤及本源,盘膝急疗。
天地间一片寂静,仿佛方才那场跨越维度的恶战只是一场幻梦。
但林宇抬头望天,目光无比凝重。
天,更高了。也更冷了。
一种无形的、更加庞大的束缚感,悄然笼罩了整个洪荒。
仿佛有一双更加冰冷、更加漠然的眼睛,在更高处睁开了,静静地注视着这片”脱轨”的土地。
”他最后说的‘清理’......是什么?”
元凤压下伤势,声音带着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