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仓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周粟能找回来,真是天大的喜事。
一家人在苍山村算是正式的安稳下来,终于过上了逃难时候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是他心中始终不得平静,娘死时候的场景日日夜夜在他脑海中回荡,他答应了她务必要把两个哥哥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天下之大,他又要去哪里找到这两个人呢?
他们是被官老爷抓去了啊,军中……
他要是进了军营,是不是就能找到人了?
要是拼了命往上走,这找到人的几率是不是就会更大些?
这个想法一旦有了苗头,就停不下来了,想去军营的想法一天比一天强烈。
而且家里有周果在,这丫头有能力有手段,一个人能干倒十个壮汉,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原本以为家里人不同意,毕竟现在家里没有一个正经的男人,他是扛大头的,他一走,家里就真的只剩这些老幼了。
哪想到这件事最先同意的竟然是周果,李氏也没多说什么,大家竟然是都让他去,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还记得周果说的话,她会好好的照看家里,让他不必有后顾之忧,只是军营刀枪无眼,要好好照顾自个。
老爷子也给了他两本册子,手里有的东西都给他过了一遍,至于能领会多少,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纵使是万般不舍,他终于还是离开了家,出了村。
这个时候,徐家军正在到处征兵,入营就给二两银子,一身厚衣裳鞋袜,这条件,比家里过的都舒服。
很多人来应征,来的都是穷苦人家,有的全身上下就没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相比较军营发下来的,他们自己穿的,倒像是乞丐了。
周大仓是新人,跟着一堆人去了边关。
这是他第一次来边关,巍峨关卡耸立在关口,隔开了胡人南下的步伐,给国人竖立起了一道屏障。
他们新兵原本短时日内是不会上战场的,但因为他有拳脚功夫,还会耍枪,破格从新兵里提了出来,被编入老军队里。
这些人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跟他一样,每天都在刀口上舔血,过了今日不知道还没有明日,但即便是这样,老兵还是不大看的上他这样的新兵。
论资排辈,他初来乍到,只能忍。
干最重的活,吃最差的饭,有时候还不够,还得给老兵干活,提东西,睡也是睡在最外边,靠近营口的地方,风雪多多少少会往里飘,冷的根本睡不着。
进军营一个月,他每晚都睡在这样的地方。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但其中一个老兵告诉他,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老兵虽然使唤他,但也是在教他生存的技能,问他这段日子是不是学到了东西。
周大仓仔细一想,还真是,相比较于新兵营,他在这边确实学到了很多,现在外边一有点动静,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比其他人都要快。
怎么找水源,怎么背东西更省力,战场上受了小伤,自个要怎么治,伤口怎么才能更快地好……
这些都是他跟着这些人学会的,要是没有这些老兵,在新兵营,他要自己那么快的适应军营的日子,还能如鱼得水,怕是得要些日子。
这样的日子过的也不太久,一个多月后,胡人兵临城下要破关。
边关的夜是真冷啊,寒风刺骨,滴水成冰,脚指头冻得发麻,拿着枪杆的手被冻的没有知觉,大雪刮起来,只能看清两步远的距离。
但周大仓知道他没有退路,他只能上前,只有奋力拼到上面,他才能有机会回去,才能有机会找到哥哥,还能给家里人带来好的日子。
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跟那么多胡人面对面,人站在他面前,是要高大些。
但那又怎么样,比他高大的人不还是要倒在他枪下。
枪杆向前刺去,贯穿敌人的身体,温热的血溅到脸上,在这冰天雪地里,不一会儿就凉了。
有了第一个,周大仓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杀起人来,连眼都不带眨的,他还趁机救了自己的什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无穷无尽的敌人终于退了下去,天亮了,视野开明,一眼望去,除了满地的尸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还在下,等这场雪下过,这里的痕迹都会消失。
胡人败北而去。
周大仓拄着枪,看着胡人远去的方向怔怔出神,“胡人,也没那么可怕。”
战后清算,这场仗,周大仓杀了十六个胡人,从胡人手里救下了自己的什长。
一战成名。
升为伍长。
军营里的老兵再也不见了之前的傲慢,对他客客气气的,见了他还要行礼。
心甘情愿。
军营里虽然论资排辈严重,但你要是真有本事,真有两把刷子,别人也会真的敬重你,这样的人,迟早会往上升。
第二场大战来的很快,八天后的凌晨。
周大仓跟着大军出城,经过一夜的奋战,他斩杀敌人三十六人,毫发无伤。
新来的大头军周大仓的名字迅速在军营里传播开来,军营里有周大仓这样功绩的不在少数,比他勇猛的也有,但能毫发无伤的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却不多,况且还是个新兵蛋子。
但凡是新兵蛋子,都要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才能上战场,第一次上战场能这么勇猛的,也不多。
周大仓名声渐起。
徐家军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上面不贪功,这功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因此,几场仗下来,他升的很快,也得到了上面的关注。
很快,他就被调到徐骁北手下。
这样一来,就更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
进了军营后第一次回家,是因为追击胡人,他也没想到这些胡人一路朝着苍山村的位置而去。
他们在后面紧紧追赶,越靠近村子他越是心急如焚。
远远的,见村口影影绰绰,都是人,他的心提到嗓子眼。
赶上去,第一眼看见的是老爷子,然后是他身旁的周果,小丫头凌厉的眼神像草原上的狼,那眼神想避都避不开。
胡人没进村,就被阻击在了村口,一个活口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