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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见这位兵爷是六天前雨夜。

寅时初刻宁策起来读书,听见窗前枇杷树簌啦一声折断,以为是野猫打架。

开窗正要赶猫,便见幽蓝晨雾中走来个精壮汉子。

年纪四十五,生得膀大腰圆,虽是受了伤,却威风不减,便知来人非比寻常。

这辈子虽与富贵无缘,认人相面倒准。宁策悄然将人救下,伺候汤药茶水,一晃便是六天六夜。

“您身子尚未好全,请先静养。”

见男人醒来寻找衣物准备离开,宁策慢条斯理倒了一盅清水递去。

萧定川接过水一饮而尽,戒备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看样子像个读书人,可曾科考?”

宁策作揖,“不才中了会元,正欲参加殿试。怎料先皇驾崩,只怕等到明年去了。”

那语气大有成竹在胸的意思,好像考殿试对他如探囊取物,不急在一时。

萧定川料定此人胸有沟壑,将茶盅放在架子床边的小方桌,笑道:“外面在抓叛军贼寇,你还敢救我?”

言下之意,他就是叛军。

宁策早料到这层,换衣裳时见他带有西北军的兵符,又从他年纪推断,大约是高级将领,甚至有可能是辅国将军萧定川。

如今朝局晦暗不明,虽说皇位传给齐王,到底先帝死得蹊跷,不知齐王能否稳坐龙椅。

而萧家的势力根植朝廷多年,一时不能连根拔起,往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好。

宁策决心卖个人情,毕竟他冒认絮儿的身份陆仲成迟早会发现,而齐王李辞一直对他心存芥蒂,始终不肯信他。

需在事情败露之前,寻一条稳妥的备选路线。

这厢撩开衣袍坐回书案看书,语气不甚在意,“抓人是朝廷的事,学生不过是百姓。百姓只知不能见死不救。”

见他遇事波澜不惊,萧定川很有两分欣赏,起身换好衣裳便走,“他日若有缘再见,老夫必定重谢小官人。”

宁策点着下颌失声一笑,“不必言谢。慢走。”

萧定川在门前顿住脚步,“老夫有一言相劝。小官人是心胸广达之人,若有心做官,不必只盯着今上赏赐一条出路。”

已然是赤裸裸的谋反宣言。

宁策一霎惊醒,猜到此人必然是萧定川。起身朝他作揖,“多谢将军提点。”

萧定川会心一笑,轻松跃上屋顶,快步踏瓦而去。

人刚离开,宁策便往陆家报信,说在家附近发现萧定川的身影,正往北边城门逃窜。

陆仲成二话不说,安排人马去抓捕,一面进宫禀告消息。然而,搜捕数日都没发现他的行踪。

有探子来报,说萧将军府底下有密道,秘密通往城外,萧定川便是从家中潜逃。

一时京中风声鹤唳,有说是齐王篡位,萧将军进京勤王。有说燕王弑君,勾连西北军叛变。

这厢白老爷说得眉飞色舞,挺着肚子,抿着嘴,显示出深思熟虑的谋断。

“燕王算是完了,哼,偷鸡不成蚀把米。非要治老子的罪,流放,还充军,如今自己被关进大牢,真是报应不爽。”

说着垂下眼睛瞥宁策,“你说是不是?”

宁策脸色发冷,却是笑着,“姨爹见解独到,大约如此。”

白老爷起身踱步,对着空气说出他对朝局的判断,唾沫星子横飞。

宁策嫌脏,起身打个拱手,“策儿回房读书,您慢用。”

难得白老爷比着读书人的雅趣摆个茶局,特意在凉亭准备鲜果茶点,邀请宁策畅谈国事,说不得两句这小子居然走了。

虽不高兴,白老爷到底没款留,想着月儿委身于他,宁策永远逃不出白家的控制,待宁策高中他们白家必定腾达。

说起前程,白老爷仍是一肚子气。絮儿那灾星的命竟然这般好,摇身一变要做皇后。

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前些时白太太三番两次上隐春园拜访,想要重修旧好,却一次次吃闭门羹。

絮儿一早搬进宫中,再不住隐春园。如今白家全部希望寄托在月儿身上,因而待她愈发溺爱,随她打骂下人也不管。

这日新来的秀雅丫头给宁策送宵夜,随口闲聊了两句。月儿见她生得有几分颜色,便唤到房里,命翠喜用细银簪子一下一下扎人嘴巴。

那翠喜向来喜欢惩治人,一面使劲一面詈骂,“哪里跑来的骚货,二两银子买你来是为端茶送水,不是勾引爷们儿。瞧那妖妖调调的狐媚样,成日眼睛不盯着分内差事,专往爷们儿屋里钻。”

秀雅不过十四五,力气小,加之才进府不敢造次,挡也只敢虚挡,生怕主子不解气更是不得消停。

“你以为表少爷是喜欢你才同你说话?呸,全是看在二小姐的份上。”

扎得大汗淋漓,还不痛快,翠喜将濡湿的鬓发别到耳后,连扎带掐,势必让秀雅那张粉白的瓜子脸毁容才好。

“打量着往后跟小姐陪房嫁去,表少爷就能收用你,抬你做姨娘?呸!下贱坯子。”

虽是嘴上替月儿出气,倒不留心把心底念头抖出来。

满府谁不知道若往后二小姐出嫁,陪嫁的大丫头只有翠喜一个。

秀雅被扎得实在痛,唇周全是血红点子,低低埋怨了句,“自己想做姨娘,偏刮带旁人。”

不巧给翠喜听见,登时羞得脸红,撇下银簪子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得秀雅放声大哭。

“二小姐,我是冤枉的。表少爷听说我有门亲戚在燕王府喂马,向我打听燕王府的事,我不知道,自然就说不知道。就说的这几句,二小姐,您手下留情啊。”

不求还好,一求饶更显出月儿眼里容不得人,一点子小事就打骂丫头出气。

如今她的名节没有了,自然也不必再假装贤良淑德。

月儿一抬手,翠喜气喘吁吁停下。月儿怒道:“不知羞耻的狗东西,往后表少爷那头少去,叫我看见打不死你!”

秀雅捂着刺痛的脸,起身闷头闷脑跑出去,来至花园坐在太湖石边,低声抽噎不止。

“谁打的你?”

水面映出个人影,唬得秋雅一退,转身见是宁策,更觉倒大霉。

略一福身,别过脸去,“昨儿不过同您说了几句燕王府亲戚的话,不知怎么传到二小姐耳朵里,打得我脸上没一处好地方。”

宁策眉心紧扣,“好个歹毒女人。”

秀雅吸吸鼻子,“主子就是这样,做奴婢的再不喜欢也只能忍着。可我……可我真的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这就去求太太,放我去帮厨。纵使累死,也清清白白不受人指摘。”

事情是因宁策而起,宁策有些过意不去,“先别去,我找二小姐理论。”

话未说完,秀雅怄得一跺脚,“我的爷,您可别再掺和了,找二小姐说一顿是解了气,回头不知如何惩治我呢。”

宁策歪头看她狼狈的脸,心头微漾。就像絮儿那年被白太太打骂,罚跪在雪地里的样子。

叵耐那时候没本事,护不住她。

他的声音陡然转得温柔,“既挨了打,就要报仇。不然不就白被人欺负了么?”

秀雅抬起泪涔涔的眼,嗡声道:“可表少爷在客中,如何报仇呢?”

宁策转背轻抚柳丝,吭吭笑起来,“把她想要的拿走,塞给她不想要的,大约就是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