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盛酩见他这般，心里也不好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那瓶孟婆汤递给对方。
“我该走了。”
“好。”
沈琰吸了吸鼻子，接过瓶子，但却并没有立马喝下，而是不舍地望着顾盛酩。
两人久久对视，什么也没说。
过了好一阵，顾盛酩又叹了口气。
“往前走吧。”
“……”
沈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走向此生的终点，他闭上眼，毫不犹豫地将其一饮而尽。
随着虚无的力量逸散开来，他此生所有的记忆，都在此刻一一消散。
他不自觉地想要挽留，却无能为力。
很快，他平静下来，眼中的痛苦和挣扎变成了迷茫。
而此生曾拥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化作了生命中最后一滴眼泪，从他脸庞滑落。
随着眼泪落下，沈琰瞬间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惨淡的黑与白，承载着光影的变化。
他变得和周围那些亡魂一样，迷茫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东张西望。
见此，顾盛酩默默转身离开。
沈琰若有所感，转头望去。
但他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片桃花瓣，轻轻地，飘落此地。
“……”
沈琰皱了皱眉，疑惑收回目光。
这时，他听到了远处轮回渊之中传来温柔的呼唤，那是轮回法则的呢喃。
“无需彷徨，往前走。”
“死亡并非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当你抵达死亡的一刻，你将彻底告别过去，拥抱新生。”
“新生……”
沈琰逐渐被这个声音吸引，最终迈开步伐，一步步朝轮回渊走去。
——
与此同时，龙凤峡。
清风吹过，顾盛酩随风而至。
他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火海，看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缓缓叹了口气。
“还真是悲壮啊。”
“嗯……”
李剑一跟在他身后，眼底的喜悦此刻逐渐被担忧取代。
他犹豫一番，说道：
“师兄，起死回生，乃仙道大忌，要不还是算了吧。”
“……”
顾盛酩愣了一下，明明对方是在担心他。
他笑着叹了口气，说道：
“试一试吧，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呢。”
“可是我后悔了。”
此刻李剑一对顾盛酩的担忧，已经盖过了对那人的思念。
他忽然想通了，那人既然已经死了，还是莫要折腾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了。
见他态度坚决，顾盛酩有些意外。
“剑一，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能是你和他唯一能够再见面的机会。”
“我们不远千万里来到此地，不就是为了这一件事吗？”
“现在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牺牲，就能让他活过来……”
李剑一叹了口气，出言打断他。
“师兄，梦该醒了。”
“……”
听到这话，顾盛酩愣住了。
看到他如此神情，李剑一又叹了口气，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师兄，你的心，乱了。”
在这场悲剧中，还有一人伤的最痛。
那人看似平静，实则早已被困在过去，无法从另一人死去的阴影中走出。
“我……”
顾盛酩垂下眼帘，深呼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偏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想要改变些什么，哪怕为此不顾一切……”
“因为力量。”
这时，顾尘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早就说过，至高法则乃世间最锋利的双刃剑，此剑伤人伤己，持有者鲜有善终。”
“若你继续沉陷在这把剑带来的力量之中，终有一日，这把剑也会刺向你。”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
“……”
顾盛酩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顾尘看着他，继续说道：
“每一个至高法则的拥有者，或多或少都会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能改变些什么。”
“可最后呢？”
“若是他们真的能改变什么，又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你比谁都清楚，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一线生机，只有李代桃僵，以命换命。”
“就像……”
顾尘犹豫一阵，还是如实说道：
“当初若不是被你夺走机缘，那些无辜之人又怎会在后生轻易丧命？”
“若不是你给了江辰一线生机，你所珍视的那人又岂会这般？”
“醒醒吧，青尘。”
“因果的反噬，已至你身上。”
“我……”
顾盛酩浑身颤抖，呼吸急促。
是啊，哪怕有再多缘由和借口，都无法反驳这个不争的事实。
他才是……害死顾怀安的凶手。
而现在，他竟然妄想逆转死生，将一个死在过去的人复活。
“我到底在干什么……”
顾盛酩踉跄几步，心中升起一丝后怕。
他忽然想到，倘若他真的成功了，那么那些本不会死在沈琰手中的生灵，都会死。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
如此恐怖的因果，足以将他撕碎，哪怕只是一丝逸散的业力，也能摧毁一整座山河！
到时候，他必将化作业祟。
就像……蓬莱仙岛中的那一位。
见他醒来，顾尘不再多言。
“回去吧，青尘，现在还不算晚。”
“师兄……”
李剑一也来到顾盛酩身前，抬手帮他撩过额间的乱发，眼神温柔。
“我们回去吧。”
“就让那人长眠于此，你我不再回望。”
“我……”
顾盛酩纠结一番后，点了点头。
“好。”
嗡……
空间之力运转，两人消失在原地。
虚空之中，顾盛酩问道：
“剑一，你恨我吗？”
“……”
李剑一顿了顿，轻声道：
“我只希望，师兄平安。”
“这样啊……”
顾盛酩轻笑一声，任由意识模糊。
对方既然没有正面回答，那就是还在恨。
恨他明明知道结局，却闭口不谈，也恨他明明能改变这一切，却无动于衷。
此刻，顾盛酩忽然明白，沈琰为什么不想当人了。
做人啊，确实很累。
但……
累归累，总得往前走吧。
毕竟，谁也不知道，在漫长的岁月里，重逢与死别哪一个先到来。
可若是不打开糖果盒，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甜的，还是苦的。
“……”
一片桃花瓣落下，落在火海中。
“再见，沈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