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毕,俊逸的琴师抱着琴步下台阶,又一场新的擂台赛开始,他目光梭巡至一处,问旁边站着的小厮:
“刚才坐在那里的两位客人呢?”
“夜先生。”小厮躬身一礼,“这两位说是想去找白先生卜一卦,蛮娘领他们上楼去了。”
琴师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将琴收起,转步向楼上走去。
越往上走,威压越大,直至跨上顶楼最后一层台阶,檐下用来布阵的一排金铃晃了下,却在即将响起的刹那被人拂袖生生阻绝。
“玄音铃?”
琴师眉蹙得越紧,眼里闪过一丝沉思,放慢脚步,朝着最边缘的房间走去。
里头的蛮娘听到动静,拉开门,见是他,颇意外道:“夜琴师上来有何事?”
对面的人拢袖微微一笑:“来找白先生问些事情,他可在?”
蛮娘道:“白先生正在接见贵客,不便见人,先生请回吧。”
“喔,好……”琴师颔首,似要转身离去,却在蛮娘关门的刹那,不经意地挥出一道灵力。
蛇尾女子缓缓倒地,男人抬眸向屋内一扫,轻轻阖上门扉。
屋内没有人,装饰简雅,书架上除了些线装书本,竟还摆着些竹简陶罐,瞧着年代久远,颇有古韵。
他上前翻了下,目光越来越沉凝,又在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幅画时,瞳孔倏紧,划过一丝愕然,
“浮生幻梦图?如何会在这里?”
…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无论蛮娘怎么说,凌玉都不肯放鹿呦单独进去,他将感应绳系在她食指上。
嘴上骂着‘什么人,也敢摆这么大的架子,’手上更是猝然化出一柄雪白骨刃,横空便砍向那画。
谁知,不仅画没坏,两人还一块被吸进了画中世界。
一进去,凌玉就发现自己站在了曾被丢弃的凌家门口,大雨滂沱,夜灯昏暗,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冷漠吩咐:
“把他给我丢出去。”
“我狰兽一族乃是从上古时期就赫赫有名的大妖,怎会生出这样一个灰毛的小杂种!”
“谁也不许把他捡回来,否则和他一样的下场!”
眸光越渐猩红,哪怕知道这场景不对,凌玉依旧握紧了骨刀,紧咬下齿,满眼尽是阴鸷杀气。
妖刀离手,锋利的刀尖‘噗嗤’一声,穿透了那男人的咽喉,鲜血飙溅在少年脸上,映得他脸色霜寒,戾如罗刹,嘴里却轻嗤一声:
“老登,你也配来乱我心智?”
毫不犹豫地抽出刀刃,沉了眸,望向漆黑没有尽头的雨幕,手里拨了拨那根红绳,感受到她安全,稍稍放下了些心。
…
另一边,鹿呦看到的场景却与他完全不同。
小桥流水的溪边,风描碧髓,露染璃酥,桃蹊柳径处,正跪着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小男孩。
眉眼精致,瞳如紫星,眼下一颗红痣,莫名熟悉。
他好似受了罚,眼里却没有半点悔意,只是眸光散漫地看向远方,手里捏着根草,百无聊赖地将之扯成几段玩。
“阿珩,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
忽地,一个少女跳了出来,十一二岁模样,生得柳眉星眼,皓齿朱唇,手里拿着一包飘香的纸包,递给那男孩,
“你最喜欢的煨三鸭,呐,快趁热吃。等过一会儿,我再去跟父皇求求情,让他早日放你出来。”
男孩嘴角一扬,屈膝过去,抱着那少女的腰,蹭了蹭脑袋,“阿姐真好,阿珩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少女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说什么傻话呢,你以后不找媳妇啦?哪有跟阿姐永远在一起的。”
他撇嘴:“那阿姐做我媳妇不就好了吗?”
少女揪了揪他耳朵,哼哼一笑:“阿姐才不会要小屁孩。”
他认真看她眉眼:“我不是小孩,真的。”
少女摸摸他的头站起来,“又说傻话,好了,你先跪着,我去找父皇啦。”
他却反手拽住她的手,眸眼微沉,仰头看她,“你今天是不是又去找那个人了?”
少女脸色微赧,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什么啊,是师父布置了作业,恰好把我和他分到一组,我才不得不去见他罢了。那个小子又呆又木,还傲的很,我才不想见他呢。”
男孩抓着她的手指微紧,眸底掠过一抹暗光,抿着唇认真道:
“阿姐,我不喜欢他,你以后都别跟他见面好不好?”
少女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目光微闪,“那可不行,虽然我也讨厌这小子,但我还得跟他一起去做任务呢。”
“好啦好啦,我得走了。你这次可不能再私自逃出来了,否则父皇怪罪下来,我也保不了你。”
男孩还想说什么,少女却摆了摆手,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敛着裙裾往后一退,脚步几点,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后,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包,嘴角抿起丝丝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