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没过脚踝时，戴凯差点跪倒。
林夏架着他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举着脉冲刀照明。
蓝光映出隧道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神界数字，记录着某种倒计时。
\"这是...\"
\"老榕树的根系网络。\"林夏声音嘶哑，\"全城下水道都有这种标记。\"
戴凯触碰那些刻痕，指尖传来微弱脉动。
这棵上古神灵化身的巨树，正通过地下网络默默抵抗着混沌侵蚀。
他咳出一口金血，血滴入污水后竟绽开小小的净化领域，浑浊的水体暂时变得清澈。
\"有用！\"林夏蹲下观察，\"你的血能中和污染。\"
戴凯苦笑。
右腿的结晶化已经蔓延到膝盖，每次使用神力都像在燃烧生命。
但他还是割破手掌，将神血滴入周围污水中，画出一个直径五米的净化圈。
\"暂时安全了。\"他瘫坐在干燥处，看着林夏用脉冲刀削平一块凸起的树根当桌子，\"程笑传来的资料解开了多少？\"
林夏调出手机投影，画面闪烁不定：\"78%...最关键的部分损坏了。\"她放大某个模糊视频，\"看这个。\"
影像中是莫天行站在环形装置中央，背后悬浮着三只巨大的虚幻眼睛。
当他转身时，戴凯看到他后颈嵌着块发黑的神格碎片——正是当年导致神界崩塌的污染源。
\"人造神计划。\"林夏切换文件，\"他们用异界能量和你的神血培养杂交体。\"画面跳转到实验室，数十个培养舱里漂浮着人形胚胎，\"莫天行是第一个成功融合的实验体...\"
戴凯突然抢过手机。
最后一段视频里，某个胚胎的特写让他浑身发冷——那东西胸口嵌着与林夏相同的锚点符文。
\"他们克隆了你？\"
林夏沉默地卷起裤腿，露出脚踝上的条形码：\"不止一个。\"
下水道突然剧烈震动。
远处传来闷响，像是某个庞然大物正在地底移动。
林夏迅速熄灭光源，在黑暗中按住戴凯的手：\"清道夫改造体...专门猎杀神力反应。\"
戴凯屏住呼吸。
黑暗中，某种多足生物爬行的窸窣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嗡鸣。
当那东西经过他们藏身的岔道时，戴凯透过缝隙看到了噩梦般的构造——人类躯干嫁接机械肢体，头部是360度旋转的扫描仪，胸口能源核心里跳动着他的神血。
\"用我的血...追踪我？\"戴凯无声地做出口型。
林夏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隧道深处。
她比划出复杂手势，最后定格在\"伏击\"的动作上。
猎杀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戴凯刚要松口气，林夏却突然捂住他的嘴——隧道顶上正缓缓垂下几缕黑色丝线，像有生命的触须般探测着空气。
\"混沌侦察者。\"林夏用唇语说，\"比清道夫更麻烦。\"
戴凯摸到块碎石，在上面滴了滴血后弹向远处。
黑丝立刻如毒蛇般窜出，而林夏趁机拉着他潜入污水中。
水下世界比想象的明亮。老榕树的根系在深处发出幽蓝光芒，形成天然的路标。
戴凯憋着气游过拐角，突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水下洞穴中央矗立着微型神庙，完全由发光根系编织而成。庙内祭坛上放着颗晶莹的心脏，正以缓慢节奏搏动。
更神奇的是，周围水域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混沌污染的迹象。
\"榕树灵核。\"浮出水面后，林夏抹了把脸，\"我妈的笔记提到过这个。\"
戴凯触碰那些发光根系，立刻接收到破碎画面：二战时期日军在此进行人体实验，将战俘献给某种古老存在...
1945年某个雨夜，实验体暴走反噬研究者...最后画面是穿白大褂的女性将婴儿交给军人，那婴儿脖颈后有蓝色胎记...
\"你母亲来过这里。\"戴凯转向林夏，\"她把你...\"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彻下水道。
林夏的通讯器自动激活，传出断断续续的广播：\"...特级警报...b区收容失效...所有人员立即...\"
杂音中夹杂着非人的嘶吼。
戴凯和林夏对视一眼，同时想到白博士实验室里那些实验体。
\"去看看吧。\"林夏检查脉冲刀电量，\"说不定能捞到有用物资。\"
戴凯犹豫了。
他的神力所剩无几，而林夏的状态也很糟——右眼的镜面化已经扩散到半边脸颊。
但当她转身时，戴凯看到了她后颈浮现的符文，与神庙中心脏的搏动完全同步。
\"跟着我。\"他划破手掌，用血在两人身上画下隐匿神纹，\"不要离开我超过三步。\"
通往基地的维修隧道像被巨兽啃过。
金属墙壁上满是抓痕，某些凹陷处还粘着新鲜的血肉。
戴凯蹲下查看一滩荧光绿液体，发现里面漂浮着组织碎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实验体在进化。\"他踢了些尘土盖住那滩液体，\"小心别碰到任何...\"
林夏的尖叫打断了他。戴凯转身看见她被某种黏液粘在墙上，更多黏液正从通风口涌出，逐渐组成人形。
那东西有着白博士的脸，但下半身是半透明的胶状物，内部包裹着实验室设备碎片。
\"白...博士？\"戴凯试探性问道。
黏液组成的脸露出痛苦表情：\"快走...祂要醒了...\"
\"祂是谁？\"
回答戴凯的是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
白博士的黏液体突然爆裂，飞溅的液滴在空中凝结成箭头，指向基地深处。
林夏挣脱束缚落地，发现手臂上沾到的黏液正在形成文字：
【A-17 救救我们】
他们跟着黏液箭头前进，沿途景象越来越恐怖。
某个实验室整个被血肉覆盖，培养舱像卵泡般镶嵌在肉壁上；走廊天花板垂落着血管般的电缆，末端连接着人形轮廓；最令人不安的是，所有电子屏幕都在循环播放莫天行的演讲视频，但画面不时闪现三只巨眼的图案。
A-17区域的门被某种力量扭曲成抽象雕塑。
戴凯刚靠近，金属门就自动融化让出通道。
里面的场景让他胃部痉挛——
数十个透明培养舱排列成神界法阵，每个舱里都漂浮着林夏的克隆体。
她们脖颈后清一色嵌着微型设备，正将锚点符文的光芒导向中央平台。
平台上躺着个镜面化的人形，胸口插着榕树根须制成的长矛。
\"我妈...\"林夏踉跄着走向平台，\"她还活着？\"
戴凯拉住她：\"那不是你母亲。\"
平台上的生物突然睁眼。
它的眼球是两面小镜子，反射出的不是当前场景，而是某个黑暗空间——莫天行跪在三眼图腾前，将黑曜石一片片嵌入自己脊椎。
\"容器...快满了...\"镜面生物发出电子合成般的声音，\"当十二片黑曜归位...\"
天花板突然坍塌。
真正的白博士——或者说，白博士残留的部分——从裂缝中坠落。
她右半身已经与混沌融合，左半身却保持着人形，手里紧攥着数据芯片。
\"老师...最后一步...\"她将芯片塞给戴凯，左眼流出金色泪水，\"用榕树灵核...启动...\"
戴凯接住芯片的瞬间，白博士剩余的人形部分迅速镜面化。
她最后的表情竟是解脱的微笑：\"记住...第七号...\"
话未说完，她整个爆裂成千万片镜子。
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的戴凯，所有镜像齐声说：\"来找我们。\"
警报声变成了尖锐的蜂鸣。
戴凯把芯片插入林夏的通讯器，全息投影立刻显示基地结构图——某个隐藏区域被标红，备注写着【胚胎室】。
\"他们真的在造神...\"林夏放大图像，声音发抖，\"用锚点体质做载体。\"
投影切换到实验日志。视频里，莫天行对着镜头解释：\"...第七代克隆体终于稳定，今晚将植入神格碎片...\"日期显示正是三天前。
戴凯突然想起什么：\"你最近有没有...记忆空白？\"
林夏脸色煞白：\"每次任务归来都有12小时...医疗监护...\"
他们同时看向培养舱阵列。
某个空舱的标签上写着【LS-7 最终版】，而监控显示它是在36小时前被取出的。
\"我才是克隆体？\"林夏摸着脸上的镜面化区域，\"那原来的我...\"
地面再次剧烈震动。
这次伴随而来的是某种古老语言的吟诵声，戴凯的神格与之共鸣，瞬间理解了内容——混沌召唤仪式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没时间了。\"他拽起林夏，\"无论你是谁，现在我们需要...\"
走廊尽头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两人回头看见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爆开，克隆体们睁着没有瞳孔的眼睛，同步转向他们。
更可怕的是，她们脖颈后的锚点符文正发出血红光芒。
\"跑！\"
戴凯拉着林夏冲向紧急通道。
克隆体们不紧不慢地追赶，动作精确得如同镜像。
当第一个克隆体几乎抓住林夏时，戴凯转身释放了最后的金光——
什么也没发生。
神力耗尽的空虚感席卷全身。
戴凯踉跄着靠墙，眼睁睁看着克隆体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林夏突然挡在他面前，右眼完全镜面化的区域射出银光。
克隆体们同时僵住，像接收到矛盾指令的机器人。
趁着这个空档，林夏拖着戴凯撞开消防门，滚进货运电梯。
\"她们...把我认成主机了。\"林夏喘着气按下b5键，\"但我能感觉到...真正的林夏在下面。\"
电梯下降时，戴凯读取了白博士芯片里的加密文件。
当解密进度达到100%时，全息投影显示出神界文字记载的禁忌仪式——将创世神格一分为二，善面镇压恶面，以此达成永恒平衡。
最后一行小字让他手指发抖：【执行者：第七学徒 白雨晴】
b5层安静得诡异。
走廊两侧是透明观察窗，后面摆放着各种神界器物仿制品。
最深处的大门上刻着三眼图腾，但此刻图腾正在融化，黑色黏液顺着纹路滴落。
\"莫天行在里面。\"戴凯摸了下黏液，立刻缩回手指，\"他在...蜕变。\"
林夏的通讯器突然自动播放录音：\"...胚胎激活程序启动...倒计时五分钟...\"
他们撞开大门的瞬间，热浪扑面而来。
圆形实验室中央是个沸腾的血池，莫天行仰面漂浮其中，胸口嵌着的黑曜石已经增加到十一块。
池边站着个穿白袍的少女，正将第十二块黑曜石对准他眉心。
\"林夏？\"戴凯不确定地喊道。
少女转身，露出与林夏一模一样的脸。
但她眼中没有银光，只有纯粹的漆黑：\"终于来了，创世神君。\"她声音像无数人合唱，\"我们等你很久了。\"
血池突然剧烈沸腾。莫天行的身体直立起来，黑曜石组成诡异的冠冕。
当他睁眼时，戴凯看到了熟悉的金色瞳孔——与榕树下镇压的黑暗神格一模一样。
\"老师，您还是这么固执。\"莫天行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声，\"当年若接受完美神格，何至于此？\"
戴凯想反驳，却咳出一口金血。
神力枯竭让他视线模糊，连站立都困难。
林夏扶住他，突然将脉冲刀刺入自己左臂——鲜血溅在戴凯脸上，带着奇异的清凉感。
\"我的血能暂时抑制混沌。\"她虚弱地笑笑，\"白博士的芯片...第七号协议...\"
戴凯突然明白了一切。
他咬破舌尖，将精血与林夏的血混合，在空中画出神界符文。
符文成型的瞬间，整个基地的电力系统瘫痪，只有血池还在发光。
莫天行——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黑暗神格——发出不屑的冷哼：\"垂死挣扎。\"
\"不，\"戴凯擦去嘴角血迹，\"是唤醒仪式。\"
大地深处传来榕树根须蠕动的轰鸣。
无数发光根系破墙而入，像活物般缠住莫天行。
白袍少女想要阻止，却被另一丛根须贯穿胸口——没有血流出来，只有黑色雾气逸散。
\"你算计我？\"黑暗神格在根须中挣扎，\"什么时候...\"
\"从你寄生莫天行开始。\"戴凯勉强站直，\"白雨晴当年就准备好了...第七号协议是双向封印。\"
根须突然全部绷紧。
莫天行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被拽向不同方向，黑曜石一块接一块崩飞。
当最后一块脱离眉心时，整个血池瞬间凝固成黑色晶体。
戴凯趁机拉起林夏：\"走！这里要塌了！\"
他们跌跌撞撞跑向紧急通道。
身后传来晶体碎裂的脆响，以及黑暗神格最后的嘶吼：\"你以为结束了吗？看看窗外吧！\"
透过走廊玻璃，戴凯看到城市上空悬浮着十二个紫色旋涡。
每个旋涡中心都有只缓缓睁开的眼睛，瞳孔里映出正在异变的人群。
而最巨大的那个漩涡下方，站着数百个脖颈发光的林夏克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