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河西,天高地阔美景如画。
戈壁大漠,沧桑而古朴。
如头上裹着洁白头巾的雪山,满是圣洁与祥和。
绿意盎然的草原之上,有牧户与牛羊作为点缀,尽显画卷之美。
围绕着矗立的几座新城而开的阡陌交通,以及其间忙碌的身影,使得河西美景更是增了人间烟火气。
与关中相比,或许厚重感差了些,可勃发的生机与祥和安宁上丝毫不差。
不过身为河西郡郡守的李信,却没心思去欣赏美景,也没兴致去感慨河西的井然有序。
而是坐在郡庭厅堂内,将眉头拧成了两个大疙瘩,满眼震惊的盯着手中的传信。
坐在另一张案几后的涉间,在喝下两碗荼汤后,见李信还是一副惊愕的样子盯着传信,眼中隐晦的闪动两下精芒,做出一副随意且忍不住的样子开口道:“郡守与北地上将军到底还是差了些。
况且您堂堂的陇西侯,该不会真在意这个虚名吧。”
虽然从惊愕之中被拽出来,可涉间的话却同样让李信大为吃惊,“你知道上将军在信中所写?”
涉间摸了摸硬如铁丝的短须,嘿嘿一乐道:“上将军写信的时候也没背着我。
且旨意已经到了九原,怎么能不知道信中写的是什么。”
中关城的白日里已经到了穿戎袍都热的时候,可听了涉间的话,李信却感到一阵恶寒。
公子扶苏还没动身,可九原那边却闹得人尽皆知,显然是黄品那些惊世骇俗的话应验了。
而黄品说的话得到应验,则意味着大秦真的要由盛而衰。
由盛而衰……
又意味着不知道又要死上多少人。
虽然能够再次上阵对敌是李信近几年最为渴求的。
可斩杀贼人前要先对自己人动手,这是李信极为不愿看到,也是最为不愿面对的。
将蒙恬的传信放下,两手略微发抖的在案几下翻找出前日黄品刚从岭南来的传信。
神色由惊愕变为惊恐与悲痛的再次将信看了一遍,李信两眼通红的死命咬了咬后槽牙,“一众宵小之徒,安敢坏我大秦万世之基!”
话虽然是故意试探的,可李信转变的神情以及透着悲愤的咒骂,还是把涉间给吓了一跳。
不过不能确定李信到底知道多少,涉间没有接这个话茬。
而是眨巴眨巴眼睛,看似是把话往回圆,实际还是试探道:“我好歹我当初也在您手底下任过都尉,用不着因我的话给气成这样吧。”
李信抬起目光,脸色铁青的摇摇头,“我也蒙恬莫逆之交,你觉得我会为了谁为公子之师而去争?”
涉间再次摸了摸短须,看向李信发抖的手上拿着的那封信,“这封信是安国侯所传?”
见李信点头,涉间松了口气。
可以确定李信知道的应该不比他少。
略微沉默了一下,涉间不敢和盘托出,半试探半直白道:“与安国侯的关系,您比我这个原来的上官还要近。
有些话,想必他已经早与你说过。
若是遇到难事,也该能给个法子。”
到了这会儿,悲愤且心中发慌发堵的李信终于看出涉间一直都在试探他。
气得将手里的信对着涉间扬了扬,李信恨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试探什么?!
李家跟他绑的比你还紧,绕来绕去的就显你聪慧与小心?
难怪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个裨将,就因你那多余的心思太多。
看看信上写了什么!”
涉间臊眉耷眼的起身过去接了信,只是看了几眼脸色就变的与李信一样铁青,“他居然没应对的法子?!”
“不是写的很清楚了!
法子都被杨端和这老货无意当中给破了!
王昂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能把蒙毅给带出去都是万幸。
还有,你不清楚他之前要让你干什么?!
你就是拼着领罪也不该带着左军都过来!
更该与我先通个信,由我来稳住蒙恬那个木头!
到了现在,已经再没还转的余地!”
气哼哼的说到这,李信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用力拍了一下身前的案几破口大骂道:“杨端和误事!
蒙恬也是个眼瞎且无药可救的。
还有黄品那小子最可恨,就不该把你藏着掖着不与我讲!”
“难道…难道真要如此?
这…谁人能下的去手!”
涉间虽然早就过了黄品所说的都应验带来的惊愕。
可他一直认为这世上就没有能难住黄品的事。
若是没有后手,怎么可能往岭南那边去跑。
哪成想让河西做好开战准备的不是法子的法子就是黄品的后手。
而且身为北军的一员,实在难以接受平叛余孽之前,先要与曾经亲密无间的袍泽挥剑互砍。
“谁敢?你问谁敢?”
李信怒极反笑的看着涉间,再次用力拍着案几道:“这边还没接到旨意,九原就已经把扶苏过去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
能算计着扶苏想不过去都不行,除了北军当中的人,且还是能捋顺清这里边关系的人。
你觉得还能有谁?
你觉得下不去手,可人家已经动手了!”
愤懑的吼出这些,李信将拍打案几的手按在暴起的青筋上,闭着眼睛用力揉了几下,猛的睁开眼睛道:“你是如何打算的,趁着不晚赶紧与我讲明。”
涉间明白李信所谓的讲明打算指的是什么,抬手用力揉搓了几下脸颊道:“左军已经调到您的麾下。
您也是十成十听那小子的。
加之左军说是我统领,其实有一大半要听那小子的。
我除了跟着一条道跑到黑,还能怎么样,又能有什么打算。”
李信翻了一眼涉间,“就你那怪话多,另外,这是你自己选的。
今后若是有差错,你可不要怨我。”
“若是这样想,我便压根不会与那小子走到一起。”
苦笑着应了一声,涉间目光陡然变得狠厉,“王离若真敢对上将军动手,我必亲自手刃了他!”
“说狠话没用。”
起身从靠着屋壁得木架上取来舆图,李信将其摊开在案几上。
盯着舆图沉思了半晌,李信开口沉声道:“河西最能打的就是左军。
接下来怕是还要一分为二。
你率领半部顶在武威,与塔米稚的族军守住大河。
这样安排,你可同意。”
涉间眉头一挑,犹豫了一下道:“若是不信我,我同意。
若是给我留余地,我不同意。”
听了涉间的话,李信第一次咧嘴笑了笑,询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布置。”
涉间瞥了一眼舆图上大河的位置,便挪到了大泽,并且抬手在上边用力一点,“这里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