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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沐寝宫内的气氛实在诡异。

福之被落雪寒梅遣去前院打扫,她俩像两个门神一般,在殿门口分立了,不说话也不偷看。

殿内似乎听不见人声,只偶尔传来几声碗碟磕碰的声响。

寒梅惦记着目的不明,进去后可能轻薄她家公主的方彦,落雪还没把刚才十二皇子枕在她家公主膝上的样子忘记。

两人心里琢磨着不同的事,却同时对视道:“公主她……”

寒梅先反应过来:“怎么了?”

落雪:“公主她和十二皇子……”

寒梅见她脸上几分担忧,赞同道:“一定被方彦那家伙搅得不得安宁。我早说了,他去了平寿殿就别回琉璃宫来,平白给人添堵的。公主近些天为了殿下的礼物那样费心力,今日好不容易见了面,现在又多出一个拖油瓶。”

落雪仔细观察寒梅的表情。

寒梅说起陈嘉沐给陈清煜准备礼物时,面上没有多余的担忧,很平常的,就像在说鱼在水里鸟在空中,是个挺正常的事。

她稍微有些安心了。

寒梅本就比她更机灵些,往常公主去宫外或者别处,都是寒梅陪着。

寒梅不是自小进宫的,要比她这个长在宫中的人更懂京城内宫廷外的事。

看来公主与十二皇子的事早就不是秘密,只不过公主没主动说起,又叫她突然撞到而已。

落雪在心中敬佩——寒梅果然是宫中数一数二的爱聊八卦的人,对公主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倒显得她有些傻气了。

她刚收拾好心情,顺着寒梅的话头,又想起方彦现在常伴在皇帝身边,更捡起几分愁:“寒梅,你说他会去皇帝身边告状吗?十二皇子的出身再神秘,他名分上也是皇上的儿子……”

寒梅眨眨眼:“你是说,公主不应该与十二皇子走得这么近?但他们两个关系一直不错,皇上不会说什么的。”

落雪点头。

还是寒梅想的周到。反正他们的关系是亲近之人都知晓的亲近,桃色秘辛藏在亲情底下,倒是很容易逃脱嫌疑。

她这回彻底放心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寒梅姐姐,你也太不讲义气,这秘密瞒了我多久?害的我刚才在殿内进退两难的。”

寒梅也惊异道:“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

“之前小厨房那套碗碟,我叫你换了新的,你还记得吗?”

“那就是我俩吵架时打碎的。我与他说了几回,别想着往公主身边靠。他本就是个做下人的,公主爱和他玩也就玩了……可惜我也没拦住,反倒让他逮着机会去皇上身边顶了高公公的位子,现在要拦也没资格——”

落雪突然打断她:“玩什么?”

寒梅一愣:“你问的不是这个?公主和方彦是……”

落雪说:“不是,那公主和十二皇子……”

她们俩面对面看了半天,大眼瞪小眼,寒梅比落雪反应快些:“殿下与公主能有什么事?”

落雪不说话了。

寒梅见她这副吃了哑药似的表现,更急道:“殿下和公主能有什么——”

落雪说:“可能,可能也是……”

……

……

陈清煜没在看陈嘉沐,目光越过了她的肩膀,与她身后站着的人沉默地对峙。

方彦站得笔直,披在外头的一件薄氅被胳膊撑开,也盖着陈嘉沐的臂膀,像将陈嘉沐收入自己羽翼下的一只瘦长的雕,锐利地迎着陈清煜的注视。

他动了动嘴。

“殿下,咱家的手下好用吗?”

陈嘉沐却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甩开他的手,捂住陈清煜的眼睛:“ 行了。你也不必拿别人的东西压他。”

陈清煜没动,陈嘉沐分开的指缝内,露出他笑得弯弯的眼睛。

方彦眼见着陈嘉沐俯下身去。自己的衣料一寸一寸地落下去,剥出来陈嘉沐月白的抹胸,系带紧紧地掐着她的腰背。

“公主……”

方彦低声唤,陈嘉沐连头都没回,只甩甩手道:“少在我宫里摆你在陈渡身边的架子。”

她真的有些厌烦了。

方彦好像真的慢慢变成书中那个太监的样子,很不自觉的,从一条小狗变成慕容锦那样的狼了。

她不喜欢。

被抓住被盯住,被他像个什么所有物似的攥紧炫耀的瞬间,她突然觉得没意思。

很烦。

陈清煜也让她觉得烦,她不喜欢亲吻时被人盯着,上回是他盯着自己与何钊亲,这回是明知方彦进殿却变本加厉地玩她舌头。

她不想变成一块糖,被两个小孩你舔一下我舔一下地玩弄。

陈嘉沐的脾气像春风一样很猛烈地刮起来了。她整理自己的衣服,谁都没理,走去桌边吃饭。

方彦去扯她的衣角,也被果断有力地甩开。

他显得惶恐不安。

就算是那夜他在琉璃宫中下了药,陈嘉沐对他的态度也是包容的,甚至还会对他笑,脸红红地笑。

他小声说:“公主……奴才自进殿起还没见着公主的脸。”

陈嘉沐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有什么好见的?”

她用手背挡了,去挑桌上的蔬菜吃,筷子头点在糖渍山楂的碗边上,只觉得方彦的视线很殷切地落下来。

她手腕顿住,夹了别的吃,且一顿饭下来也没动那山楂一次。

方彦再也不敢看她。沉默地站在一边,陈清煜冲他笑了一声,开口问道:“陈渡犯病了吗?”

方彦瞥了他一眼,哑着嗓子说:“疯过了。”

陈嘉沐又被陈清煜笑得激了点怒气出来:“你俩有事聊就滚出去聊。”

陈清煜这回也不说话了。

他眼见着陈嘉沐去门外叫了落雪寒梅,这就是送客,两个宫女是经常伺候他行走回宫的,这回叫两人一起送,几乎是态度很坚决地推拒了。

殿内又只剩下方彦和陈嘉沐。

方彦上前几步,想给她斟茶水润喉,陈嘉沐却没理,直接喊道:“福之!”

小太监一溜烟地跑进来。

他不敢顶撞方彦,很谦卑地不敢抬头,但跟陈嘉沐显得亲近,手脚麻利地倒茶,又收走桌上几个被陈嘉沐点过的盘。

那碗山楂也被收下去。

陈嘉沐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模样,眯着眼睛逗他:“怎么去前院收拾了?落雪叫你去的。”

福之嗯了一声,又说:“奴才给公主带了花来。”

是金黄的一把迎春,他从袖口抖出来,轻盈落到桌面上去。

没关上的殿门划进来橙红色的夕阳余晖,往陈嘉沐身上洒,也顺带把福之的身子照亮。

那把迎春像镀了金似的,金灿灿地铺在桌上。

方彦几乎跟屋内被夕阳打出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把那尸体拖到冷宫旁边埋了,就一刻不停地往琉璃宫来,他期待了一天,就为了那么一眼,见着陈嘉沐对他笑也好,骂他也罢,他都很喜欢。

他死盯着那个挺小挺瘦也挺丑的小东西,只觉得他像只灰色的小老鼠似的,一刻不停地吱吱叫,在陈嘉沐身边跑来跑去。

陈嘉沐不是喜欢好看的人吗?

他明明已经拿到他能拿到的一切了,为什么还要被排在陈清煜的后边,被排在这么一个丑东西的后边。

为什么要看她和别人亲吻,又要看她对别人笑,反而是自己要阴湿地站在角落里,像一只老鼠似的——

偷窥,嫉妒,怨恨。

他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去了。用衣服挡得很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