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寒风刺骨北燕的冬天无比让人愁恼,明城无宫值之时总喜欢一人独坐卫所当院。晒晒太阳柔光暖意,夹有清风徐来让人无比惬意。这些时日明城悠闲无比,卫所之事全交于副千户李温,王五又提拔为百户,卫所一切事务都在两人的手中有条不紊。
明城喜欢独坐一地,而深思自己下一步何为。文武之争,武将齐聚,世家入朝,再又自己这般新进武官,这种种事端看似入目了当,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暴雨来临前的宁静,自己必须深思熟虑接下来的每一步。
明城有预感冬狩将是洪流漩涡之源,这种预感随着时间推移愈感愈烈。明明北燕内忧外患满目疮痍,为何燕王还要如此劳民伤财举行冬狩。燕王的手段越来越让人看不透,只让世家入朝一事,便让朝堂上鸡飞狗跳。
如今又举行空前之冬狩大典,民间已是怨声载道。实在是令人想不通呀。明城越想越不明白,干脆不去想扭头避开阳光,闭眼昏昏而睡。
正午过后,忽下属匆匆来报,内侍太监陈洪奉命前来宣旨。明城立刻清醒,匆匆出卫所迎接。
“陈大人久违了。”明城急忙上前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咱家可当不得千户一礼,更不敢称大人二字呀。折煞咱家了,咱家不过是卑贱之人,怎敢逾越为大人。”
明城一句大人吓的陈洪后退几步,连连摆手。燕宫三大太监下有少监分管各宫,皆以此人为首,掌管着燕宫一切内侍生死,更是常伴燕王起居。按道理身份虽是内侍,称呼一句大人也不为过。可这人却惊退三尺,让明城有些无语。
明城不知道的是,大齐消亡之时内侍的权柄高到无法之境,操控幼主、混乱朝政、那可真是无所不能。最后还是太后靠着外戚杀不少内侍,才堪堪让大齐苟延残喘几年。后几年的齐又因外戚祸乱朝政大齐才就此消亡。总之世人之后将齐之灭亡归于内侍一途,皆对内侍嗤之以鼻。
各国分立之后,皆有个铁律就是内官不得干政。北燕上寒两国乃起于兵营,对内侍的过错处罚更是严之更甚。能在这两国做到太监之人,那可不是容易二字形容的。
燕王宫此不了之前的大齐,却也有宫殿琳琅,内侍自是不下万人。这些年征兵伐异又有天灾为祸,燕王是一再缩减内侍各职各司。如今的燕王宫有三位太监总管,此人便是为首之长。另一人陈湖分管王室一切起居用物,出行车马典礼之杂事。另一人据说是位女官名叫陈渔,掌管后宫内侍一应事务。
说起这三人,坊间传闻三人是一母同胞之兄妹。只因灾年兵乱,被当年的燕王战火中救于襁褓。之后又辗转随军来到燕都,又被燕王赐姓入宫为奴。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三人入宫也快三十载了,难怪会如此谨小慎微。
“啊。是在下冒失了,险些置陈总管于泥潭。怎么今日是总管亲自前来宣旨?”
“千户抬爱了。冬狩在即,宫中人手忙乱,今日咱家正好得闲来此宣旨。”陈洪满脸笑意解释道。
“制曰:冬狩定于本月二十三日,今令北城卫所全权巡查一切冬狩事务。若有疏漏之处,可便宜行事。”
燕王的旨意就这么短短几句,让人不可置信。明城领旨谢恩后赶紧起身来到陈洪身畔,本意是打探下燕王到底是为何意,奈何囊中羞涩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硬是没有一个铜板。这一番操作看得陈洪哑然失笑。
“明千户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大王交待的事咱家会细细道来。”
“哈哈。还请总管指教。”明城尴尬的脚趾直跺地。
“大王说了:千户是个可造之材,切不可行高望低。冬狩大典乃国之重典,也让千户参与其中,沾染些国之典礼。要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干脆去养马。天降大任于斯人怎能安于一隅,这次冬狩就让千户好好锤炼一番。能言善辩不算本事,忠勇杀敌也不算本领,两者兼用还需循规蹈矩方能行远。”陈洪一番云里雾里说完,听的自己也是一团糊涂。
“这,,,大王到底何意呀?也不明言。陈总管这巡查一切事务是为何意?便宜行事又当如何为之?”明城此刻脑仁疼,这番旨意又加上燕王一番云里雾里,实在是不明所以。
“明千户莫要害我呀!咱家可不知呀!一切事务便是一切事务呀。这便宜行事就是便宜行事呀。千户仔细揣摩便是,咱家还得赶紧回宫复命,就不叨扰千户了。不过咱家还是得提醒一下千户,离冬狩之日可没几天了。”
陈洪怎么也没想到,人言舌战铁甲军的英姿少年,竟然这般心直口快。这可跟传言相差太多了,完全就是无所畏惧吗。自己与此人多待一刻,惊出一身汗呀。还没来得及明城出声相送,便飞一样逃离出卫所。
明城看着陈洪飞一般出走,无奈的摇摇头。陈洪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自己这般畅所欲言肯定是吓坏人家了。难为他了谨小慎微一生,什么时候见过自己这般。不过眼下还是得与卫所兄弟商议下,看看从哪着手巡查。
天色暗淡北城卫所几人挑灯夜谈,明城将今日燕王旨意说与几人。让一向沉稳的李温也是止不住的来回踱步,王五更是抓耳挠腮无从下口。
“大人!大王此番旨意下的深奥,让属下一时无从说起。不知大人可有定夺?”李温停步看了一下四下众人,便开口询问明城。
“呵呵。说来话长,恐怕事因我而起。前几日宫中偶遇袁明兮教世子进学,从世子口中得知。袁明兮拒绝我作世子伴读,如今我虽身兼数职,却又无所事事。怕是传于大王耳中又是别样事端,这才有了此事始端。”
明城回想到那一日宫中遇见袁明兮与世子,偶然发现这些可能有些关联。毕竟世子当日曾对自己提起过此事,奈何自己还以为世子是为了敲打自己与婉儿之事。
“原来如此!世家众人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又如何教的了明,,千户大人!以前的杨浦不就是个例子吗?遇到大人还不是灰溜溜告老还乡!就这点本事怎么能教好世子?依我看呀,此事十有八九又是世家捣的鬼。”王五猛拍一下大腿,对世家唾声一片。
“嗯。王百户话糙理不糙,世家众人对大人早就怀恨在心。阳明城一事终是盖不过去的,他们时刻都想着怎么对大人除之而后快。”李温听完后也是连连点头,对世家门阀武将皆是嗤之以鼻。
“我觉得不可能是世家为之,若此事真是世家为之,那岂不正中咱们下怀吗。太常大鸿胪两部能逃过巡查,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明城还是有些不相信,便举例说明道。
“大人为何不想,这正是世家所设的连环套。引我等上钩,之后再上书大王罗列我等罪责。那时不但治我们不敬王命,还得加上个骚乱大典之罪。”李温并不赞同明城说法,直言这是阴谋。
“我看就从太常下的太祝礼官一脉巡查,正好与冬狩一事息息相关;品级也也与大人一样,之后更不会落人口实。总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什么都不做吧。”王五恨恨的说道。
“我看行。不妨就照王百户所说行事,大人明日就进宫入太常巡查。需谨慎加小心,不可落人口实。”李温点头称是。
“也罢!就从太常开始,也好看看世家到底是什么态度。”随着众人一番谈论,最后一致决定先入太常。
太常乃世家新进之部院,本就是内侍之责。如今燕王改组太常由世家出任各职,其址还在三大殿一侧,如今名曰太常院。下设有太史令,掌天时星历。太祝令掌国之祭祀一应事务;太卜令国有大事主卜问对;后又添了太医令和博士祭酒之职。各部分职更为细腻,从上而下各司其职。
清晨明城便一身戎装入宫,独自前往太常院。原本卫所众人都要帮其壮声色,都被明城所拒。此次前去本就是打探虚实,自己这般也属先礼后兵。
太常院门前明城向小吏说明来意,小吏愣了片刻便急匆匆进院禀告。不多时便又回来,客客气气的将明城带进院内。太常院不是特别大,进去后映入眼帘便是厅堂,准确的来说更像是府衙集体办公之处。来往官吏行色匆匆,于各自案牍或摘录典籍,或于往来官吏轻声细语。
这一番景象倒是让明城很是惊讶,不由的出声询问。
“这便是太常院处理公务之地?”
“回大人。此处只是各令属官主簿办公之地,各令均有一厅为公。大人今日来得不巧,太常院几位主官皆不在院中办公。只有礼官大夫一人,已是忙的不可开交。不过已交代下官一切都听大人吩咐。”
“太祝令也不在院中?”明城不由皱眉道。
“冬狩大典在即,几位主官皆忙于王宫四处。大人若是要见太祝令,下官可差人去寻。”
“不必了!几位大人能为国事躬身亲为,实属我大燕之幸事。不过大王命我巡查冬狩一切事务,也不能如此敷衍了事吧。”明城对着小吏会心一笑。
“大人放心。礼官大夫已有安排,典礼所用一切用品皆已造册。”小吏说着便带明城来到一角案牍前,指了指案上厚厚几本书籍。
“礼乐事务典礼事务,人、马、车、辇、随行人员都在此?”明城看着厚厚几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感觉入了这帮世家得套,这分明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大人。皆在此!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一一查看。”小吏心中窃喜不止,直怂恿明城查看。
“好吧。烦劳沏盏茶可好,看完这些得不少时间。”明城无奈的说道。
“大人客气。下官今日专为大人效劳。”
不多时一杯热茶便端到案前,小吏大有不走之势。明城无奈坐于案前,随手翻阅册本。说实话看了不一会,就感觉已经昏昏欲睡。典事记录可不如文章那般,让人朗朗上口。这一页又一页的记录,如同嚼蜡一般枯燥无味。
明城此刻与这大厅形色匆匆众人,真是成鲜明对比。这是走也不是坐也坐不住,如同蚂蚁上身一般让人坐立不安。明城不由的相信李温王五的说法,这绝对是世家给自己下的套呀,奈何自己还乖乖的往里钻。实在可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这是怎么了?茶凉了吗?下官这就给大人添茶。”小吏嘴角都快裂开了,装作慌乱说道。
“不用!太常几位主官既能躬身为之,这些东西不看也罢。事后定当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以赞太常院丰功伟绩。”明城说着就大步往外走去。
“下官恭送大人。”小吏急忙跟上步伐。
“不用送,留步!”到了太常院外小吏始终在其身后,明城不由止步对其摆手说道。
“呵呵!送送大人乃我太常院之礼数,毕竟此地乃是以礼数为重。怎会如市井之徒狂悖无礼一般,终日提刀唬人鬼祟般样。”
小吏嘴角上扬微微一撇,对着明城便是一礼。明城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指桑骂槐呢。真是自己还未挑刺,倒让人讽刺自己了。明城这时已经压不住自己的火了,转身就要抽刀。受此屈辱忍无可忍,就当一回市井无赖又何妨。
“明城兄弟!今日不当值吗?怎么会身在此处?”忽有一人出声喝止住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