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念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看到他心神不宁,有些担心,“怎么了俞安?”
秦俞安摇摇头,笑了一下,“没什么,娘。”
母亲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愿意让她为难,十几年的冷宫生活早已让她精疲力尽。告诉她之后不过是徒增忧虑罢了。
宿念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追问,“我只是希望你平安幸福。”
女子遥遥望向窗外,浑浊的眸子微微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
......
冷宫里住的都是一些老宫女和太监,或者已经被遗忘在这里的疯疯癫癫的嫔妃,每日虽有人定时送来饭菜,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质量如何,是否是馊饭。
秦俞安和母亲一直不富裕,偶尔能够通过母亲的织绣和他的字画卖上一些钱,但是还会被中间的人抽掉一部分,到手的银两根本没有多少。
为了吃饭,基本都拿去贿赂掌事的小太监了,由于是在冷宫,无人问津,那太监特别贪心,有时候收了钱,饭菜依旧很难看。
宿念在一些荒芜的院子里种了小菜,平日里无人造访,拿个生锈的锁扣上,在只有馊饭的时候勉强能糊个口。
院子外有一条暗渠连接枯井,似乎只是小小的支流,井里只有淅淅沥沥的水流淌下,仅仅能够灌溉那块小菜园。
秦俞安为了让母亲少操劳,下了学,主动帮她灌溉这边的菜地。
收到纸条那日后,他来这边浇菜,打水的时候木桶浑浊的水面突然飘上一个食指粗细的竹节,本想着扔掉,但是捏在手中重量明显不对劲,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竹节的位置有着明显的接口,像是人为凿开的。
少年心中一跳,心跳加速,以为是发现了冷宫的秘辛,犹豫片刻,打量四周将竹筒打开了。
里面果真有一张纸条,看清上面的字样后秦俞安瞳孔大震。
这是那日帮他之人的字迹!
里面还有一张面额十两的银票,叠得方方正正,塞在最底部,秦俞安用棍子撬了好久才拿到手。
卷起的纸上画着动作各异的小人,如果他没有猜错,是武功招式。
那人的意思是让他练功?
......
秦俞安将菜地赶紧浇完,拎着木桶回到住的小院里,宿念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他有些心神不宁,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少年回过神,胸前的竹筒硌着他的皮肤,清晰可感,他摇摇头,“我在想今天夫子布置的课业。”
宿念不疑有他,笑着提醒:“要注意脚下的路,小心摔了。”
秦俞安点点头,回到屋子里。一路上各种各样的疑问充斥他的脑海。
这人是谁?
为何要帮他?
又是怎么知道他当时所在的位置的?
那个菜园连冷宫里一些太监都不知道,秦俞安越想越齿寒,再次打开那张卷纸,将里面的招式完全记在心中,然后烧了。
眼瞧着薄薄的纸张在眼前变成灰烬,秦俞安心中稍定。
这人想要从他得到什么?
秦俞安很有自知之明,他一个冷宫皇子,不受重视,虽然顶着皇子的名头,但随便一个其他宫里出来的小宫女太监都可以给他脸色看。
他什么都没有。
而他最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上面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不要暴露你的能力。
他的......什么能力。
......
从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秦俞安都会收到小竹筒,里面有时候是钱,有时候是武功招式,无一例外都是督促。
秦俞安从最开始怀疑警惕,到后面谨慎但是充满感激,他想要让宿念过得更好,就得付出些什么。
只有学了这些,他才能更好地保护宿念,不让她被一些扭曲阴毒的太监盯上。
秦俞安犹记得之前母亲挡在他面前的样子,她虽然瘦弱,身躯却牢牢将他包裹住,不让他受一丝伤。
少年死死抱着母亲,嘴里溢出鲜血,那样无能为力的痛苦他至今仍牢牢记得。
那个殴打欺负他们的太监最后死了,据说是顶撞了贤妃娘娘,被乱棍打死的。
宿念摸了摸儿子的头,猛然发现儿子居然已经比她还高了。
“每日写字画是不是太累了?”宿念温声道,“都是娘没用,还让你自己挣钱。”
“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应当为母亲分担。”秦俞安感到一阵耳热,虽然他有了外出的机会,字画确实变得好卖了许多,但是他钱的大部分来源还是那个不知名的人。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老是熬夜,当心眼睛,知道了吗?”
秦俞安点点头,突然看向母亲,以稍高的视角,他可以清晰看到女子眼角的细细的褶皱,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珠浑浊。
这些年宿念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有时候秦俞安手里不得闲需要她帮忙拿什么东西,她经常会看不到他手所指的地方。
虽然宿念从来不对他说,但是秦俞安看得出来,只是装作不知道,因为他知道他还没什么用,不能帮她分担,只能把握好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只要他想要将书本放下,帮她穿针引线,就会被呵斥。
宿念很希望他专心学习,她认为读书才有出息。
两人的处境直到秦俞安能够赚一些钱才慢慢改变。
秦俞安鼻尖酸涩,“娘才应该少用些眼睛。”
宿念身形一顿,拍拍他的手臂,“行了,快去准备课业,明天夫子肯定要检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