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会揭穿你,也许不会。
但这总是悬在你头顶上的一把刀,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落下。
而我的这两个问题,却能让刀在落下之时,保护你不受伤害。
甚至运用得当的话,你全身而退也不是问题。
只要你想明白这两个问题,就算得不到我的帮助,你也能得到别人的帮助。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敌人?”
福禄眉头皱得更紧了,神情越发茫然,“这皇宫还有敌人吗?”
难道不是他这细作才是皇宫内所有人最大的敌人吗?!
“有与没有,端看你如何想。
当然了……”
傅玉棠抬眼看他,神情淡淡道:“若是你真的找不出来,那就只能等。
等到有人主动为你送来这两个问题的答案,等到你想明白一切再做筹谋。”
福禄:“……??”
真是越说越糊涂了。
一会儿要他赶紧找出答案,一会儿又说有人会主动为他送来答案。
这好像有点不对啊!
按照她的说法,那他是不是可以钻个空子,偷个懒,坐等他人为他送来答案呢?
心里想着,福禄嘴上顺便说了出来。
傅玉棠:“……”
感情她刚刚都白说了,面前之人根本没明白他目前处于何种险境。
还是说,她表现得太淡定从容,让福禄觉得事情小小,无需烦恼?
不然这都命悬一线了,还想着摸鱼!
以为自己是猫儿,有九条命可以嚯嚯吗?
傅玉棠一阵无语,斜睨着福禄,没好气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一来,你也将失去先机,陷入被动的位置,再次沦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我认为你应该不会希望自己成为棋子。”
福禄:“……”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那我还是自己找答案吧。”
福禄说道,顿了下,又问道:“不过,是何人会为我送来答案呢?”
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朋友呢?
对于他话里潜藏的小心思,傅玉棠一眼看穿,十分鄙视这种作弊小手段,递给福禄一个无语的眼神,淡声道:“这不在回答范围。
你我的情分,只够我做出以上提示。”
再说下去,她干脆帮他谋划得了!
哪里还需要出言提点?
被明确拒绝,福禄也不失望,觉得可能是自己问得太直接了,傅玉棠不好明说,想了想,又开口道:“那这人我认识吗?”
傅玉棠:“……”
沉默了片刻,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大字:“认识。”
顿了顿,侧头看了眼外面空无一人的院子,发现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轻轻蹙起眉头,起身道:“能说的,我都已说尽,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福禄见状,也没想太多,只当傅玉棠被问得不耐烦了,加上风行羚迟迟未归,她心生担忧,欲要亲自上太医院瞧瞧,这才突兀地结束话题。
于是,极其识趣地没有出言挽留,身子微微前倾,做了个躬身的动作,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句,“今日,多谢傅大人的提醒了。福禄在此谢谢傅大人。”
就冲着他之前那些小动作,向来爱记仇的她能不与他计较,反而出言提点他一二,已是仁至义尽了。
虽然今日她出了这门,他们二人就此形同陌路,可这份情他仍会铭记在心。
与之一起的,还有对过往她未曾拆穿他的谢意。
傅玉棠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道了句“保重”后,没有多言,转身离开了房间。
行至门口处,好似突然记起来什么,脚步一顿,背对福禄,沉声道:“对了,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那姑娘的兄长本家姓林。
算算年纪,与公公你一样,今年刚至而立之年。
据那姑娘所言,他极其嗜甜,酷爱吃橘子糖。
而他的本名……”
傅玉棠侧过头,看着双眼微瞠,神情略显错愕的福禄,一字一顿道:“正是林、元、平。”
话音落下,眼角余光便瞥见邵景安在内侍的带领下,出现在院子大门口。
傅玉棠也没去看身后的福禄是何种表情,长腿一跨,走出房间。
行至院子中间时,见邵景安迎面走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权当是打了招呼,径自与之擦肩而过。
全程没有任何停下来客套一二的想法。
邵景安见状,还道她心情不佳。
下意识扫了眼福禄房间的方向,又侧目观察了一下傅玉棠的表情,却见她面容沉静,眉眼间亦是一片平静,并无半分愤怒的迹象,不禁一愣,一时间也摸不准她此刻是何情绪。
有心想要交谈两句,奈何傅玉棠走得飞快,他不过愣怔了两秒,对方便已消失在视线里了。
邵景安:“……”
简直比军营里的千里马跑得还快。
微微侧身,看了眼傅玉棠离去的方向,邵景安无奈一笑,很快收回视线,跟随着内侍的脚步,进入福禄的房间。
另一边,如福禄所料,傅玉棠离开院子后,便直奔太医院。
——————补2章——————
走到半道上,便遇见风行羚拽着王太医匆匆赶来。
双方一碰面,无需傅玉棠开口询问,风行羚便率先迎了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阿棠,你怎么来了?久等了吧?”
“也还好。
邵太傅刚好去探望福禄公公,我留在房内多有不便,便出来寻你了。
倒是阿羚你和王太医……”
视线在他和王太医身上转了一圈,傅玉棠见二人额上都带着一层薄汗,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不解道:“此处距离太医院并不远,为何你们将二人却满头大汗?”
更不提王太医还一路“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人打架去了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王太医的老脸就立刻耷拉下来了,不等风行羚开口,便率先一步走上前,撅嘴看着傅玉棠,哭向傅玉棠哭诉道:“小傅啊,我好命苦啊~~~”
闻言,傅玉棠一怔,茫然道:“老王,何处此言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还不是礼部那群人!”
王太医撅着嘴,告状道:“小傅,你如今贵为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可要抽空管管礼部那群人啊!
没事最好让他们多去工部干干活,或者去兵部练练身子骨,咱不求他们身体壮如牛,但也不能弱似一根草。
这才一个水陆法会,他们还什么都没干呢,就全部病倒了……”
本来病倒了,他也不在意,反正没痛在他身上,伤不到他的心。
就算病死了,那也跟他不相干。
这话说出来,可能是冷血了点儿,有违他身为医者的道德操守。
但是!
这完全是他的心里话。
倒不是他作为大夫没有仁心,而是礼部那一堆花瓶不做人。
需要时,各个笑脸相迎,就像是敬畏祖宗一样供着他,一口一句“太医”叫得亲热;
不需要的时候,直接给他们太医院贴上“养生馆”的绰号,暗指他们医术不精,平日里看诊只知道让病人多休息,多保养,开的药方也大多是养身药方,并非治病救人,对症下药的良方,实乃庸医一枚。
这简直是在明晃晃质疑他们的专业,抹黑他们太医院的形象啊!
若是让不明真相的外人听到了,还不知道怎么看待太医院呢!
此等两面三刀的做派,泥菩萨来了都要发火,更何况他这凡夫俗子呢?
因此,一听到礼部那些碎嘴子病倒了,王太医高兴极了,直在心里拍手称快。
该!
就该让这些花瓶吃一吃生病的苦!
活该他们每天只知道锻炼嘴巴,说人闲话,不知锻炼四肢 ,多干点活儿,这才没个好身体!
这不,太阳一晒,就立马中了暑热,齐刷刷病倒了。
偏生这些碎嘴子还没半点自知之明,从来不知道反省自己,从自己身上找病因,一生病就立马认为自己是为了江山社稷,思虑过重导致,开始幻想起自己因公殉职的场景。
怕倒是不怕,更多的兴奋。
说不准,还能像前朝丞相谭兴贤一样,受到帝王的嘉奖,直接昭告天下,录入史书,流芳百世呢。
是以,为了能让皇上看到他们的伟大和忠义,为了让百姓们能知道他们的忧国忧民,一心为天下谋福祉,一回到城里,那些碎嘴子便立刻小题大做,命人一路上扬铃打鼓来到太医院,请太医院到府上帮忙诊治,以此来引起皇上和百姓的注意。
明明在道场上,他们就已经给这群碎嘴子开了消暑方子,告知他们只是中了暑热而已,只要多喝水,多休息便可痊愈,却愣是被礼部这群人闹得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唉!
可怜他们太医院这群老实人,在城外道场被这群草包累得团团转,回城后还得被他们这群草包拖累,被迫陪他们做戏,流窜于各大府邸之间,忙得脚不沾地。
“这不,我回城到现在都还没空坐下来喝口茶解解渴呢。”
王太医抱怨道,若有似无地瞥了风行羚一眼,指了指身上的衣服,示意傅玉棠去看,“连带着衣服都湿透了呢。”
对此,风行羚也是一脸无奈。
不是不知道太医院众人今日辛苦了,而是他也没办法啊。
福禄这不是还病着吗?
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
半是解释半是说明情况,把自己到太医院扑了个空,后来询问了太医院的守卫才知道众太医都出宫为礼部众人看诊去一事向傅玉棠简单提了几句。
顿了顿,接着道:“考虑到福禄那边不得耽误,我本想带人到宫外找寻大夫,却得知众太医出宫都有大半时辰了,算算时间应是快回来了。
于是,便是命人出宫接人,我则在太医院等他们回来……”
后面的事情,不用风行羚开口,傅玉棠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无非就是王太医是第一个回到太医院的,所以被风行羚抓了壮丁,连口气都来不及喘息,就被风行羚连拖带拽地带到福禄居住的院子。
如此波折,也难怪风行羚迟迟未归了。
想着,傅玉棠抬起眼,看了看额上隐有汗珠的风行羚,再瞅瞅单手捂着胸口,呼吸略显急促的王太医,也不评价二人谁对谁错,很有端水大师风范地道了一句,“真是辛苦你们了。”
风行羚倒是没觉得如何,王太医却是一脸遇知音的模样,眼眶发热,抬手拭泪道:“是呢,是呢,真是辛苦我了!
可怜我一把老骨头,还得遭受这无妄之灾,被礼部那群年轻力壮的可劲儿折腾。
小傅,你可得为我做主,好好管教他们啊!”
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委屈巴巴道:“你看看,因为他们,我累得头发都白了。”
顿了一顿,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还有他们小题大做,无病呻吟这事儿也要管管!要知道太医院就那么几个太医,他们今日为了一己之私,无耻强占医疗资源,明日就敢贪污受贿,大后天就做卖国贼!
此等行径,万万不能姑息了!”
傅玉棠:“……”
不愧是在皇城里混迹多年的人员,这上升问题的能力一流的!
要是放到朝堂上,那不得是一等一的御史?!
甭说是文武百官了,就是她都得退避三舍。
风行羚:“……”
真没看出来王太医除了医术精湛之外 ,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也是一流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王太医是少年白头啊。
在他小时候,啊,不对,是在他父皇小时候,他就已经满头白发了。
而今,却把白头这黑锅扣在礼部众人身上。
这……
不是不行,但好歹用点心啊。
最起码说话要有根据,贴合现实。
什么一夜白头,王太医,拜托一下,你以为你是伍子胥啊?!
风行羚心里吐槽不停,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傅玉棠 ,直觉她是不会搭理王太医这胡言乱语了。
哪曾想,傅玉棠却不按照套路来,听闻王太医的话后,面露赞同之色,煞有其事地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