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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靖二十年二月廿八甲子,京城。

这一日,正是会试放榜的日子,也是决定京城内五千举子命运的时候。

寒窗数十载,能否金榜题名,鱼跃龙门,便都在这一日的光景之间。

虽说会试后头还有一轮殿试,但本朝历来是殿试不黜落的,也就是说无论殿试的结果如何,只要会试登科,那么就能名列三甲,得一个进士出身。

若能得个进士出身,授官时不用像举人一般等候出缺,日后的更是前途无量,可不是举人所能比拟的。

不光是举子们满怀期待,就连整个京城都是张灯结彩,高挂红筹,长街两边的楼阁上卷帘尽掀,人影绰绰,满城百姓都在翘首以盼今日的结果。

时辰刚过卯正,初春日头方升。

魏谦和赵崇明赶到湖广会馆时,馆内已经来了不少举子。

好在魏谦昨日就使了钱,让人在二楼占了个东面临窗的顶好位子,就是为了第一眼就能看到报录唱名的人。

历朝历代的科考办了这么多年,到如今,举子们早就不时兴去贡院门口挤着等放榜了。

报录已经都成了京城里的一门产业。

放榜这日,会有人专门守在贡院的正榜前,一旦贴上新科进士的名字和籍贯,就马上传给报录人,快马报信,沿街唱名。

而中榜的举子,大喜之下,赏起钱来也是无比大方。

于是渐渐地,京城里也就有了各地的会馆,报录人不用满城寻人。就连贺喜的锣鼓唢呐,烟火爆竹,都有专门的人去张罗。

赵崇明落座倒了两杯茶,却发现魏谦还站在窗边,兀自探头远望。

赵崇明笑着说道:“道济兄,贡院要辰时才放榜呢。”

魏谦身子僵了一下,转头回道:“我晓得。我这不是先看看这上边的眼界怎么样。”

赵崇明便问道:“可你昨天不就来看过了吗?”

“我……“

还没两句,魏谦就被问住了。平日巧舌如簧的他,这时竟连个像样理由都编排不出来,只能悻悻坐了下来。

其实魏谦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到了今天,一颗心是晃晃荡荡的,怎么都没个着落。

赵崇明见魏谦魂不守舍的模样,吹了吹杯中茶水,推到魏谦面前,宽慰道:“道济兄且放宽些心,你昨日还同我说,岳麓书院这多年来,一举中第的也没几个,即便是今科落第……”

赵崇明话到一半,就被魏谦用手捂住了嘴。“你胡说什么呢?”魏谦半是埋怨半是叮嘱道:“这些话今日里是万万不能说的,不吉利。”

赵崇明连连点头,魏谦才收回了手。

赵崇明又憨憨笑了两声,解释道:“我只是瞧着,道济兄你今儿比我还要焦急些。”

“谁急了?又不是我赴试。”魏谦嘟囔了一句,随手端起了茶。

经赵崇明刚刚这么一句“乌鸦嘴”,魏谦心里更是忐忑不已,只觉得如坐针毡一般,索性又站起身来。

在赵崇明不解的目光中,魏谦在窗前来回踱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其实赵崇明也免不了往外头多看几眼,要说不心焦忐忑,那自然是假的。

只不过赵崇明见着魏谦这模样,心中倒是好笑更多了些,就像是魏谦都替他急了去,用不着他自己来急。

见魏谦左右踱个没完,赵崇明就指了指窗外头的一处高台,说道:“道济兄,你看,那边好像搭了个戏台子,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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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高台下时,才发现这不是普通的戏台。

戏台上面还搭了两层空悬的竹楼,整个的高度比周围的会馆和客栈都要高出一大截。

而上边正中处则悬了一块竖匾,上面写了三个大字:魁星楼。

显然,这座高台是为今日的魁星,也就是会元郎准备的。

只是赵崇明有些疑惑,道:“这魁星楼为何偏偏落在这里?”

魏谦朝魁星楼左近的江西会馆努了努嘴,说道:“这还用说,这魁星楼多半是江西会馆的人搭起来的。”

“江西会馆?”

魏谦拉着赵崇明在戏台下寻起位子来,随口答道:“你没听说过‘满朝文武半江西’吗?历科取中的进士,十之三四都是江西籍的。”

“原来如此。难怪都说江西是文事昌盛之地。”

魏谦却是嗤之以鼻,道:“我的进士老爷啊,什么文事昌盛,这话也就你信。要我说啊,分明就是这群江西人互相勾结,任人唯亲。”

说话间,魏谦已经眼尖地在拥挤的戏台下寻了一张空下来的四方桌。魏谦挤开人群,赶忙拉着赵崇明,占了下来。

好不容易占了个位子,魏谦还没来得及高兴片刻,一拍大腿,惊呼道:“完了,刚刚楼上那个位子可是花了我足足八钱四分的银子,这下可好了,白白便宜了别人。”

赵崇明哪想到魏谦还惦记这一出,顿时就乐出声来。

“你还笑,还不是怪你。”魏谦没好气道。

赵崇明笑容一凝,挠了挠脑袋,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同你说笑呢,对了。”魏谦岔开话题,抬手指向戏台上,问道:“这唱的是哪一出戏?这扮相从前不曾见过”

赵崇明也看向戏台,凝神听了几句,回答道:“似是一出赐环记?”

“赐环记?”魏谦想了想,对这出戏没有半点印象,于是又问道:“你从前听过?”

赵崇明迟疑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魏谦见状也很是识趣,没有追问下去,转而问道:“那这《赐环记》讲的是什么故事?”

赵崇明想了想解释道:“说的是前朝宋宁宗在位时的一桩故事。当时,权相韩侂胄秉政,揽权骄横,为宋宁宗所恨。而这时正好有一位武举人,唤做华岳。宁宗先是在殿试时钦点华岳为武状元,后来又在琼林宴上赐下玉环一对,中藏密诏,乃是让华岳除去韩侂胄……”

魏谦一听,心道原来是宋朝版的衣带诏。

赵崇明这头正说着,却有两位举子来到跟前,其中一人拱手问道:

“敢问两位同年,可否容我二人凑上一桌。”

赵崇明下意识看向魏谦,但魏谦见着外人,早已经利落地装成了一副书童的模样,低眉顺眼。

赵崇明也只能拿出话事人的派头来,起身相邀道:“客气了,阁下请便……”

赵崇明话音未落,自己都还没坐下,反倒是另一位没说话的举子已经毫不客气地先行落座,还自顾倒起茶来,一点也不客气。

魏谦暗骂这人好没教养,不懂半点礼数。

不过这些时日他在京城里,见过牛气哄哄的举人那是数不胜数,一个比一个的鼻孔要撅得高,魏谦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而之前那位说话的举子见状,脸上不免有些尴尬,一落座后就连忙自我介绍道:

“在下姓周名昭,草字弘显,福建兴化府人士。”

周昭说完,又指了指自己那位同伴,道:“这是龚兄,单名一个肃字,表字敬卿,出身浙江绍兴府。”

赵崇明在京城里待了三个月,对于这种场面已是熟络了许多,拱手回道:“原来是周兄、龚兄。在下姓赵名崇明,草字慎行,乃是湖广长沙府人士。”

周昭的视线随即落到了魏谦身上。

赵崇明也只好介绍道:

“这是我兄……我家中的书童。”

见书童与主人共坐一桌,周昭虽然心下怪异,但到底也没有对别人的家事置喙,只与赵崇明又序起年齿来。

周昭见赵崇明模样年轻,可得知赵崇明是永靖元年生人后,面上难掩异色,问道:“这么说来,赵贤弟是不到二十岁就中了举?”

赵崇明应道:“我是去岁壬子科举人,如今虚岁已是二十有一了。”

魏谦听到这话,心思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他只心想自己眼巴巴地守着小胖子,这一眨眼都二十一岁了,虽说是虚岁,可也是到了……

周昭有些感慨,夸赞道:“赵贤弟当真是年少得志。”

说着,周昭转头朝一边的龚肃说道:“是了,我记得龚兄是丙午科的举人,中举时也不过年方弱冠。”

龚肃闻言,脸色一黑。

要说这弱冠之龄就中举的事迹,原本是龚肃生平所傲,但今日不巧,却遇上了比他还要早两岁中举的赵崇明,一下子就矮上了一头。

龚肃闷闷说道:“算不上什么得意事,不过就是先行一鞭罢了,事如积薪,后来居上。到底还得在这会试上见真章。”

这话说得不痛快,听的人也不痛快。

周昭打了个哈哈,说道:“这话也就龚兄你能这么说了。这举人的出身,可是多少读书人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

周昭说着,又转头对赵崇明说道:

“赵贤弟你有所不知,龚兄可不光是年少中举,那还是一举中第。”

听到“一举中第”,就连魏谦也不禁抬头,朝龚肃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既然已经中第,那应该就有了官身,可魏谦见龚肃依旧是一身举人襕衫,和寻常举子没什么两样。

赵崇明同样也是疑惑,问道:“那……龚兄如今怎地还来……”

龚肃面上渐生倨傲之色,不答不语,只自顾抿了抿茶。

周昭看了眼龚肃,转而继续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