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号人如同汹涌的黑色浪潮,裹挟着叫嚷与推搡,瞬间将整条马路吞噬。
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和司机暴跳如雷的叫骂声,混杂着看热闹人群的指指点点的讨论声,让喧嚣的声浪直冲云霄,活像个失控的露天市集。更有好事者一路小跑,扯着嗓子招呼亲朋好友,生怕错过这场“好戏”。
曲阳望着水泄不通的街道,眉头拧成了疙瘩。
“人太多了,不出半个时辰,白道那边肯定得收到风声。”
李桂却将打火机“啪”地甩在掌心,嘴角勾起一抹痞笑:“怕什么?白道知道得越清楚越好,我偏要把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就不信于平安能扛得住!他要是不还钱,我就天天带人堵他的门!”
话音未落,小刀和剃头带着一众打手如铁塔般横在门前,寒光闪闪的钢管往地上一杵。
“什么人敢在这儿撒野?”
李桂双手抱拳,身子微微前倾,礼数周全却难掩眼底的算计:“在下李桂,是齐鲁的要门花头子。昨夜于平安在贵场设局,卷走我近两千万!”
“今日,我是来讨个公道的!”
“找于平安就去他的地盘,这儿可是李先生的场子!”小刀的冷笑中带着冰碴。
“李先生收于平安做义子,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我不找他找谁?”李桂背着双手,一副‘不退钱就不走’的架势。
他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闹的人尽皆知,闹到李先生烦了,闹到所有人都指责于平安,闹到于平安扛不住舆论的压力,最终,只能服软。
要门就是一群要饭花子组成的,他们就一个本事。
耍无赖!!!
不给钱就天天上门要。
于平安一个外地人,他可以离开齐鲁,但李先生逃不掉,只要把李先生拉下水,就不信于平安不退钱。
“靠!你也说了是义子,又不是亲儿子。就算是亲儿子,你也不能这样啊。”剃头一脸无语。
李桂根本不理会他,低着头用脚把地上的垃圾扒拉扒拉,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半眯着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张口便是。
后方一千名小弟如同被按下开关,齐刷刷地席地而坐,震耳欲聋的声浪瞬间炸开。
“还钱!”
“还钱!”
“还钱!”
那场面,仿佛有千万只鼓同时擂响,连路边的梧桐树都跟着簌簌发抖。
做局,他们不如千门。
功夫,他们不如索命门和袍哥。
实力,他们更是不如皮门和惊门。
但偏偏这群人耍无赖的功夫,天下第一。加上人多势众,总不能把这群人都给杀了。哪怕是黑道大佬,看到这阵势也怕了。
楼上,池中军把脸贴在玻璃上,急得直跺脚。
“赶紧让于平安把钱吐出来!现在正是收服千门的节骨眼上,他怎么还招惹这群泼皮?”
李先生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手中的杯子,面露不悦的对他说教。
“你啊你,就是一个急性子。”
“平安是个顶级老千,做事儿张弛有度,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忘了骰爷那一局时,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了?这么快又沉不住气了?”
骰爷那一局,由于于平安没提前打招呼,害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至今池中军心中还有气。
现在提起来心中更加生气了,他压着怒意,指着下方的人,红着脸吼道。
“那能一样吗?现在人家都堵到家门口了!他除了退钱,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就不明白了,他又不缺钱,为什么要给要门花头子做局?”
李先生将茶盏重重一放,茶水在杯中晃出涟漪:“平安做事儿有他自己的想法。你不理解,是因为自身的能力不够。当能力不足的时候,就闭上嘴,多看多观察,多学。”
池中军嘴巴动了一下,心中涌出一阵委屈。
在李先生心中,他连于平安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
此刻,小刀和剃头等人被气疯了,两人说的口干舌燥,但无论说什么,李桂都是一副滚刀肉的模样。二人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
赶,他们不走。
要是动手的话,对方有一千人,还不知道谁赢谁输?
如果放任不理,生意还怎么做?
李桂此时洋洋得意。
他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每一次遇到困难时,他都能将炮火转移,并脱身。
李桂飞快的计算着几种方案。
第一,于平安出来后,指着李桂的鼻子破口大骂。李桂表示自己只想拿回要门的钱,然后煽动大家,于平安一张嘴肯定说不过1000张嘴,他只能吃哑巴亏。
第二,于平安不出面。李桂干脆带着一千名兄弟冲入李先生的场子,在李先生的场子里吃喝拉撒,就不信于平安不退钱。
就在李桂盘算着如何把这场戏演得更逼真时,头顶突然传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喂,喂喂?能听见吗?”
李桂一脸懵逼,抬头看上去。
只见,三楼的窗户推开,于平安站在窗前,拿着一个大喇叭,一脸喜气洋洋的冲李桂打招呼。
“棍儿哥,又见面了。”
这声音如同惊雷,瞬间让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李桂猛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有本事你下来!”
“下来干什么?”于平安晃了晃喇叭,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戏谑,“咱们就在这儿,当着各位兄弟的面,把话说清楚。”
他扫视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声如洪钟。
“鄙人于平安,出身东北,走的是蓝道,混的是千门。”
“今日有幸见到各位兄弟,十分荣幸。”
“近日,我闲来无趣,随便进了一个场子玩两把,赢了棍儿哥一点小钱。谁知今日就被棍儿哥找上门来了。”
于平安讲话时,李桂一直在下方大喊:“于平安,你滚下来!!”
但奈何,他没有大喇叭。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被于平安吸引。
他拿着喇叭侃侃而谈。
“每一局都有荷官和客人作证。我光明磊落赢的钱,怎么到了棍儿哥嘴里,就变成‘抢’了?”
“大家评评理,棍儿哥输红了眼就来撒泼耍赖,这事儿,说得过去吗?”
于平安的声音在喇叭里回荡,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李桂涨红着脸,跳着脚想反驳,可他的嘶吼在大喇叭的轰鸣声中,显得格外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