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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的脸上依然挂着风轻云淡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只是粘着茶杯的手指,停止了转动。

林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不过很多时候,沉默就已经代表了某种答案。

“所以...整座酆都城,都是一个诱饵而已,那些战死在酆都城的战士,也全都是你一手推入地狱的。”

“对吗?”崔昊身上的杀意逐渐浓郁了起来,看向林渊的眼神,也愈发冰冷。

“崔老,我们人族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林渊缓缓抬头,直视崔昊冰冷的双眸,幽幽开口道,“每次妖潮,都需要人族举全族之力才能勉强支撑。”

“妖族可以失败一次,十次,一百次。”

“但是只要成功一次,我们人族,就将万劫不复,举族尽灭。”

“想要战胜这群畜生,寻常手段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要赢...就要行险招。”

“行恶招!”

“我加入斩妖司以来,自基层干起,一步步累积威望,一步步往上爬。我用尽了所有可以施展的手段,就是为了能够爬到那个最高的位置。”

“所有反对的声音,所有敌对的势力,全部都成了我的刀下亡魂。”

“我可以毫不谦虚的说,自初代斩妖司首席以来,我是权势最盛的斩妖司首席了。”

“有些事,如果连我都不去做,那就真的没有人有能力做了。”

崔昊身上逸散而出的杀意近乎凝聚成了实质,如同利刃加身,直抵林渊的脖颈。

可林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就连体内的异能都没有运转半分。

哪怕他知道,以现在的状况,崔昊随时都能将自己的脑袋捏爆。

崔昊几次攥紧了拳头,又松开。额角的青筋已经膨胀到凸起,双目之中,也有数条血丝逐渐显现。

“小林子,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崔昊注视着林渊,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杀意开口道。

“崔老请讲。”林渊的语气依旧平淡,就好像握着刀柄的人是他一样。

崔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停顿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问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会给酆都城一条活路吗?”

林渊轻轻的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埋骨酆都城的战士们,全都是人族的英雄。”

“该下地狱的,不是他们,而是我。崔老如果想要取我首级,随时可以动手。”

“可是,如果让我再做一次选择。”

“我还是会下达同样的命令。”

“我不怕下地狱,我的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有无数人因我的命令而死,也有无数人为了我而付出生命,我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崔昊周身的气势再次拔高,澎湃的威压让整间首席办公室都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林渊已经完全无法呼吸,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大脑也因为缺氧开始出现了眩晕的症状,可他依然没有松口求饶。

就在崔昊的气势即将突破八阶,来到九阶的最后关头。

那股惊人的杀意突兀的消失了,恐怖的威压就像开了闸的大坝,迅速的溢散在了空气之中。

崔昊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眼神中也再无半点杀气。

他就像是一个老师在教导自己的学生一样,淡淡开口道,“既然决定了,就永远不会后悔...”

“你很好,真的很好,没有辱没前任首席为你取下的‘军侯’二字。”

“你是斩妖司首席,是人族的领袖。如果连你都犹豫不决,左右摇摆。那人族就真的完了。”

说完,崔昊缓缓转身,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他的身影似乎一下子佝偻了许多,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

“崔...崔老...”林渊急促的深呼吸了几口,快速的调整好了自身的气息,朝着崔昊的背影追问道,“我们...还能并肩作战吗?”

崔昊稍微放缓了一些脚步,却并没有回头,“我不知道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可以把酆都城这个坐拥百万妖族大军的城池给彻底抹去。”

“我也没打算掺和你的计划。”

“我会用我的方法帮助人族。”

“妖潮来临之时,我会去前线的。”

“咱们互不打扰,互不干涉,各自做好分内事就好。”

林渊有些紧张的站起了身,朝着渐行渐远的崔昊说道,“崔老,我还是个大头兵的时候,就开始接受你的教诲。”

“我们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我都不记得多少次,是你从战场上把我捞回来的。”

“我们...”

“还能像从前一样性命相托吗?”

崔昊在首席办公室的门前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命令,可以认可你的判断,也能接受酆都城已经陷落的现实。”

“但是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和当年一样了。”

“从你下令放弃酆都城的那一刻起,你我就已恩断义绝。”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等下次碰面,恐怕...”

“就只能地狱再见了。”

话音落下,崔昊一步跨出,消失在了办公室大门之后。

林渊怔怔的看着半开着的大门,等待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他麻木的为自己斟满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

林渊举起茶杯,对着身前的空杯轻轻一碰,低声的呢喃道,“崔老...地狱再见。”

一口饮下,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穿过了身体,最终落在了心窝。

......

斩妖司总部门外,两道人影静静的等待着崔昊的到来。

“城主,你刚才动静搞的那么大,我还以为你真要动手呢。”

“我差点就打算冲上去给你帮忙了都。”

李云书的老脸上挤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笑脸,迎着崔昊走了过去。

“得了吧,老李头你刚才脸都吓白了。”鬼兔眉眼浅笑的调侃道。

她听了老师的话,今天并没有戴那面诡异的红黑面具。

“小林子没对我设任何的防备,是因为他念着我们的情。我没杀他,也是因为我念着我们的情。”

“他的决定没有错,只不过我不能代表被牺牲的人原谅他而已。”崔昊大步踏前,走到了鬼兔和鬼马的身前。

随后,崔昊话锋一转,向着手边的李云书问道,“酆都城的遗民,你收拢的怎么样了?”

“大部分酆都城的遗民,我都已经聚集起来了。托了伏魔器的福,顺利了很多。”

“现在带队的都是我们以前的老部下,装备和训练也都没有落下。”

“实力上和正规军暂时还比不了,但是战斗意志方面,绝对没问题。”

“大家都在心里憋着一口气呢,只要能斩妖,没有一个怕死的。”

李云书亦步亦趋的跟在崔昊的身边,一如当年。

崔昊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几步跨出,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