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辞蹲在树下揪花瓣。
褚南倾看着满地残花,欲言又止好几次,最终想了想,还是先笑呵呵道:“小朋友,你心情不好吗?”
月辞心情确实不好。
卫淼在他和合欢宗之间选择了合欢宗,他被她丢弃了,他觉得这样是一种背叛。
明明那两个女的是外宗人,他才是她的师弟,他才是他的家人,为什么她不要他?
褚南倾见月辞不理他,又说:“小朋友,你心情为什么不好哇?可以跟哥哥说一下吗?不要揪花啦。”
月辞刚想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说,结果就看见卫淼和白小晓从远处走来。
卫淼脸色平平,看不出喜怒哀乐,月辞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是装出一副乖乖的样子走向前。
“师姐。”
卫淼对他笑了笑:“黎旭,你在繁花境里遇见了郑素云和苏倾亦对吗?”
月辞承认道:“对,她们见我落单,怕我被其他人盯上,想让我跟她们一起走。”
卫淼看了他一会儿问:“郑素云建议你把蕉绒草收起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那样说她?”
果然告状了。
月辞在心里冷冷想,他就知道那两个女的看不惯他,多事。
“因为那是我的草。”
月辞没有看卫淼, 垂下眼道:“我的就是我的,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东西提出建议,我感觉被冒犯,如果我按照她的话去做,代表她对我以及我的草有控制权。”
卫淼拧眉:“你觉得郑素云的建议是控制?”
月辞嗯了一声:“而且我跟她们并不熟,只知道她们跟你玩的好,可我并不了解她们,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要以不熟当作借口。”
卫淼皱眉看着他:“郑素云出于对现实的考虑给你适当的建议,那并不是冒犯,而是关心和提醒。”
月辞低着头不说话。
卫淼见他又沉默,索性把月辞手中被揪秃的蕉绒草强硬地夺下来,认真道:“这才是冒犯。”
“不事先问过你的意见,擅自做出行动和决定,不尊重你的主体性,这才是冒犯,懂了吗?”
她在内涵他。
月辞心里暗戳戳地想,她果然还是在意他在进入秘境时甩开了她的手。
其实月辞并不感到冒犯。
卫淼被他划进线内,代表她可以触碰他的任何东西,可以随便提出意见;但郑素云和苏倾亦不一样,她们没有被划进线内。
月辞认为,属于他的必须是他的,现在以后未来都是;但同样的,他对认为不是他的会有很强的距离感,不管是什么,只要不是他的,他就会远离。
卫淼看着月辞抬头看天好似翻白眼的死样子,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继续说:
“你要学会分辨关心和冒犯,有时候别人给你建议并不是想操控你,就好像现在我对你说这些话,你觉得我是在操控你吗?”
月辞看着卫淼,想了想说:“没有。”
卫淼刚觉得这孩子悟性挺高,就听见月辞说:
“你被她俩操控了。”
卫淼:“……”
卫淼拳头硬了:“我没有被她们两个操控。”
月辞反问她:“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明明也发信号了,你为什么不去找我,而去找她们?难道在你心里她们两个外人比我还重要吗?你说过你会来的。”
月辞看着卫淼的眼睛,不解道:“你是我的师姐,你是我的家人,为什么?”
真正让月辞生气是卫淼没有来找他。
明明答应好的,明明跟他约好的,说不管在哪她都会赶过来。
可他这样做了,她却没有来。
他非常讨厌这种情况,这让他觉得他不是被坚定选择的,不是被真心对待的,他的师姐他的家人选择了别人,而不是他。
“那你发信号的初衷是什么?”
月辞一愣。
卫淼静静看着月辞。
“为什么不在惹毛武祥渝的时候发信号?为什么不在被裴聿桉和裴聿槿追杀的时候发信号?”
“为什么偏偏在郑素云刚放完合欢宗求救信号的时候,你发了信号?”
卫淼顿了顿说:“而且,你并没有事。”
“郑素云告诉你她去帮忙,要你好好在原地待着的时候,你有想过去帮忙吗?”
没有。
“苏倾亦主动暴露身份独自一人引开追杀,抗下裴聿桉和裴聿槿两个人的攻击时,你有担心过她吗?”
没有。
“又或者……你明知道这时候发信号我会犹豫,郑素云可能赶不上去帮忙,苏倾亦极有可能被围剿的情况下,你有过犹豫后悔吗?”
没有。
但这话他不能说。
他说出口就完了。
月辞沉默了一下,看着卫淼,努力装出黎旭的模样,张了张嘴唇说:
“我有。”
“师姐,我有。”
卫淼沉默地站在他面前:“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帮你提醒你的。”
“你说了那样的话,郑素云和苏倾亦还是选择在遇见危险时带着你逃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合欢宗的信号放了之后叩响同心石。”
“你不能……”
下面的话卫淼说不出口了。
月辞十指紧握:“师姐是想说,我不能那么自私吗?”
卫淼第一次觉得选择同心石做礼物是件错误的决定,也许她应该给别的礼物。
他明明知道苏倾亦的处境,却还是叩响了石头,想看她会不会像曾经约定的那样过来找她,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衡量自己在她心里的重量。
如果来了,那就重;如果不来,甚至别人来,那就轻。
其实她不去找苏倾亦,白小晓也能及时赶到苏倾亦那边帮忙扛住压力,甚至能比她早到,白小晓四条腿跑得比她两条腿快。
但当同心石信号发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往别处想,单纯认为是她的小师弟碰上了困难,不然也不会在合欢宗信号发出后叩响同心石。
所以她让白小晓去他那边。
结果他毫发无伤。
白小晓和褚南倾白跑一趟。
他算盘打得很成功。
只是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成功了,还在认为她过去了,才代表他赢了苏倾亦,他在她心里更重要。
可在他明知道自己没出事还叩响同心石的那刻,在他明知道她会为难却还是逼她做选择的那刻,在他明知道苏倾亦更危险还是作壁上观甚至加了把火的那刻。
他就已经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
“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卫淼缓缓道:“村庄有位放羊娃,一次,他大喊‘狼来了’,村民们赶来却未见狼。放羊娃觉得有趣,逗了村民们好几次,后来狼真的来了,可没人再信他,羊都被狼吃了。”
“所以,为了防止你下次叩响同心石我起疑心,为了防止我彻底对你失去信任,为了防止你再这样做。”
卫淼伸出手,静静看着月辞:
“把同心石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