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后,夜色如墨。
周猛抱着刚掳来的柳家二小姐踏着月色而归。
少女被粗糙的麻布堵着嘴,泪水早已浸透了蒙眼的白绫,纤细的身子在他怀中不住地颤抖,像只受惊的雏鸟。
行至蝶园百步外,周猛的脚步蓦地一顿。
常年刀口舔血养成的本能让他浑身寒毛倒竖——周围太静了,静得可怕。
这盛夏之夜,本该蛙鸣阵阵、蟋蟀聒噪,此刻却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
更诡异的是,园外那棵老槐树上,竟连一只夜栖的乌鸦都没有。
他眼中凶光一闪,不动声色地将怀中少女放下。
“小娘子可听好了,”
他阴恻恻地凑到少女耳边,将沾着血腥气的外袍裹住她单薄的身子,又用斗篷严严实实遮住她的面容,
“慢慢往前走,莫要回头。”
说着,又故意当着她的面掐了个复杂的手诀,
“方才老子已在你身上下了禁制,敢有异动……哼!”
柳家二小姐早已吓破了胆,只能哆嗦着点头。
周猛看着她踉踉跄跄地向蝶园走去,自己则悄然后退,隐入路旁一棵古槐的阴影中。
果然,柳家二小姐刚跌跌撞撞地踏入蝶园大门,就听见“嗖”的一声破空响动。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随后便再无声息。
“混账!”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骤然炸响,
“中计了!给我搜!那杂碎必定还在附近!”
声音阴冷刺骨,
“记住,抓到了先打断四肢,留口气给少主发落就行!”
霎时间,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蝶园各个角落冲天而起。
月光下,周猛看得分明——为首的玄衣人周身紫金之气已凝成实质,赫然是一位紫金后期强者,其余人竟也全都是紫金中期修为!
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连呼吸都凝滞了。
一个时辰前,当影奴率众赶到蝶园时,翻遍了周围所有的角落,只在屋中发现柳晚柠冰凉的尸身。
影奴怒极反笑,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看这情形,像是刚出去不久……”
当即下令全员埋伏,更在园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那周猛自投罗网。
哪曾想,这周猛竟狡猾如斯。
此刻,周猛死死贴在古槐树干的阴影里,连心跳都压到最缓。
他眼睁睁看着三名紫金中期强者从头顶掠过,其中一人的衣袍甚至马上就要扫到了他的发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藏在袖中的左手突然掐出一个古怪的法诀。
“轰——!”
蝶园东南角突然爆发出震天巨响,一团猩红的血雾冲天而起。
正是他前日在黑市重金购得的“血爆符”。
这爆炸威力惊人,直接将半座假山炸成齑粉,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
“在那边!”
“快!别让他跑了!”
数十道身影立刻调转方向,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爆炸处。
影奴却突然抬手止住众人,阴鸷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周猛藏身的古槐:
“不对!”
他指尖凝聚出一缕紫金色的气劲,正要出手——
“嗖!”
周猛早已趁机滚入十丈外的枯井,井壁上暗藏的机关应声而启。
当影奴的掌风劈到古槐时,只斩下一片空空如也的阴影。
……
三日后,当周猛从一处荒废的古墓爬出时,已是形销骨立。
这三天里,他像地鼠般在错综复杂的地下暗道中穿行,有好几次都险些被影奴等人锁定气息。
他原想故技重施,换个郡城继续作案。
可谁知,刚到城门口,就看见自己的画像高悬在通缉榜上——画得惟妙惟肖不说,悬赏金额更是高达一千万下品灵石。
“听说了吗?连陈家的九幽令都发出来了……”
一个商贩压低声音道。
“不过是个小妾,至于惊动九幽令吗?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同伴不以为然的接话。
“你懂什么!”
商贩紧张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我那在陈家当差的表侄说,这淫贼动的可是陈家老祖宗突破用的药引子!”
旁边卖糖人的老汉忍不住插嘴:
“说起来,这蝶魔横行多年,还是头回见着他的真容画像……”
“废话!”
商贩瞪眼,尽是不屑,
“陈家可是掸北五大世家之一,据说连皇城都有他们的人!掸北总兵苏七度见了他们都得礼让三分呢!”
这番话如冰水浇头,周猛藏在斗篷下的手不住地颤抖。
他这才惊觉,自己究竟招惹了怎样可怕的存在。
陈家——这个在掸北盘踞五百年的庞然大物,据传族中不仅豢养着六名紫金巅峰的打手,更有两位黑金级的强者常年闭关。
其势力遍布掸北两州二十八郡,某些时候,连掸北总兵苏七度都要看陈家的脸色。
这些年来他专挑一些小世家下手,就是忌惮这等巨擘的雷霆之怒。
“柳晚柠……”
周猛低声沉吟,他原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女,没想到背后竟牵扯到陈家这个庞然大物。
正在他暗自后悔之际,远处城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队持枪士兵正在逐人查验。
周猛慌忙压低头上的斗笠,转身没入官道旁的密林。
他又辗转数座郡城,所到之处,皆是如此光景。
至此,周猛再不敢靠近任何一座郡城半步。
更可怕的是,为了这巨额悬赏,来自两州二十八郡的佣兵们如饿狼般蜂拥而至。
他们组成所谓的猎魔人,常年在郡城之外的郊区搜寻着他的下落。
他就像一只被驱赶的野兽,终日在瘴气弥漫的深山老林中仓皇逃窜。
每一步都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些无情的猎魔人发现。
然而,猎魔人的追踪技巧异常高超,他们似乎能够嗅到他的气息,无论他如何躲藏,都无法逃脱他们的追捕。
所幸的是,他自身实力颇为强大,而且手段阴险狡诈,凭借着这些优势,他一次又一次地成功逃脱了猎魔人的追捕。
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饥寒交迫的周猛跌跌撞撞地闯入了铁骨崖的地界。
崖上灯火通明的山寨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隐约传来匪众们饮酒作乐的喧哗声。
“与其像野狗般等死……”
周猛抹去脸上的雨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不如入伙求个安身之所!”
次日,他以“周铁鹰”的化名投奔铁骨寨。
凭借一身不俗的修为和阴狠的手段,很快就在寨中站稳脚跟。
然而当他得知赵天霸立下的“三条铁律”后,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若是让这位嫉恶如仇的大当家知道自己手上沾着的那些血债,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周老弟这细皮嫩肉的,怎么也同我们这般粗人似的落草为寇啊?”
某次酒宴上,屠刚醉醺醺地揽着他的肩膀问道。
周猛眼珠子一转,当即红了眼眶,将早就编排好的“棒打鸳鸯”的凄美故事娓娓道来。
他声泪俱下地描述自己出生在一个落魄世家,与柳家小姐如何两情相悦,柳家如何嫌贫爱富,如何棒打鸳鸯,说到二人月夜私奔时,更是泣不成声。
当讲到心上人因水土不服,香消玉殒那段时,甚至拔出佩剑就要往脖子上抹。
被众人七手八脚拦下时,还假意挣扎了几下。
“周兄弟也是个痴情人啊!”
屠刚拍着他的肩膀感叹。
赵天霸更是虎目含泪,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浓重的鼻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好兄弟!以后大哥罩着你!”
就这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采花大盗,在铁骨寨摇身一变,成了“情场失意”的周铁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