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傀儡将蚁后从祭坛上取下的瞬间!
嗡——!
整个地下空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般的长吟。笼罩一切的暗红色巨大光罩,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剧烈闪烁几下,随即轰然消散!
与此同时,祭坛上那个淡金光罩也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只剩下一块刻画着复杂阵纹的圆形玉盘,“咔哒”一声轻响,落在了祭坛边缘——那正是整个阵法本体核心,随着蚁后被移走,阵法失去了最主要的锚定物和能量循环核心,自动解除,恢复到了初始的未激活状态,静置原处。
然而,阵法的解除,并不意味着危机的结束!
失去了阵法的约束和阵法判定明确的“入侵者”目标,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与蚁后之间那种紧密的、受阵法调节的联系,外界那无穷无尽的黑色蚁群出现了刹那的凝滞。它们停止了攻击,茫然地原地打转,复眼中幽光乱闪。
但这份凝滞仅仅持续了一息不到!
下一刻,所有蚂蚁,无论是普通的黑蚁,还是那几只五行蚁,甚至是那些还在“驱动”尸体的蚂蚁,它们的复眼齐刷刷地转动,全部锁定了新的目标——手中握着金色蚁后的那具傀儡!以及,傀儡身后,光罩外,那个端坐着的伯言!
嘶——!
仿佛无形的命令下达,黑色的蚁潮、五彩的巨蚁,汇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洪流,不再理会近在咫尺的楚云畔三人,而是疯狂地朝着宫殿内的傀儡,以及更远处的伯言涌去!速度快如黑色闪电!
这突兀的变故,让刚刚因阵法消失而感觉压力一轻、正要喘口气的楚云畔猛地愣住。他眼睁睁看着蚁群舍弃他们,直奔“朱云凡”而去,先是错愕,随即,一个更加惊人的发现,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继而涌起狂喜与暴怒!
当那暗红光罩消失的刹那,没有了阵法对气息的隔绝与干扰,楚云畔终于清晰地感知到了光罩外“朱云凡”身上的灵力波动!
那波动……微弱!涣散!虽精纯,但强度……分明只有筑基期!而且似乎就是筑基三阶左右!与他那身华贵服饰散发的威严灵韵,与他之前展现的浩瀚恐怖的神识威压,完全不相匹配!就像一个孩童穿着帝王的冠冕,乍看唬人,细察之下,底蕴虚浮!
“不对!!”
楚云畔瞳孔缩成针尖,无数疑点瞬间串联。为何“朱云凡”不亲自入阵取宝?为何只用傀儡?为何始终端坐不动?为何在蚁群转向他时,其眼中一闪而逝的不是元婴大能的从容,而是一丝凝重的戒备?还有那神识威压……强大虽强,却似乎少了某种元婴修士独有的、与天地灵力水乳交融的圆融感,更像是一种……品质极高但总量被限制着的特殊力量?
“他不是朱云凡!至少,此刻他绝无元婴修为!那服饰,那神识,或许是真,但他本身……有问题!很可能是借助了某种秘宝或特殊状态伪装!”
楚云畔心念如电,杀机瞬间盈满胸腔。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他唯一翻盘甚至反杀夺宝的机会!
眼看蚁群洪流先扑向伯言,楚云畔恶向胆边生。他此刻距离伯言尚有三十余丈,中间隔着汹涌蚁潮,寻常攻击难以奏效。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绝与狠辣,做了一个令旁边两名金丹同伴都骇然失色的举动。
他并非攻向伯言,而是毫无征兆地,凝聚起体内最后残余的、近乎榨取金丹本源的一股精纯雷灵力,反手一掌,狠狠拍在了离他最近、正因阵法消失而松懈、茫然看向蚁群的那名金丹同伴的后心!
“老三,对不住了!借你性命一用!”楚云畔面容扭曲,厉声喝道。
“你?!”
那金丹匪修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一股狂暴雷电透体而入,瞬间麻痹了他全身经脉,更是摧毁了他的心脏与丹田!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鲜血狂喷,身体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巨力轰得向前方蚁潮最密集处飞射而去,如同一个人肉沙包,吸引了前排大量蚂蚁的扑噬,短暂地造成了一片混乱和空隙。
与此同时,楚云畔借着这反震之力,身形不退反进,双手以快到留下残影的速度结出一个复杂古奥的雷印。他脸色骤然惨白如纸,七窍甚至渗出血丝,显然这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本源,是真正的搏命之技!
“九天应元,枢机雷遁!诛邪!”
他嘶哑咆哮,双掌猛地向前一推!并非攻向蚁群,而是将那道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精华、隐隐触摸到一丝元婴门槛的璀璨雷光,化作一道儿臂粗细、凝练到极致、速度更是快到神识都难以捕捉的雷霆箭矢,无视了中间混乱的蚁群与空间,以雷霆本身跳跃闪击的特性,诡异地绕过了大部分障碍,直射光罩消失后、完全暴露在外、正全神贯注应对蚁群和操控傀儡的伯言!
这一击,时机歹毒,角度刁钻,更是楚云畔濒死反扑的极限一击,威力已勉强达到了元婴初期的门槛!他要的不是试探,而是必杀!只要杀了这个诡异的“朱云凡”,那诡异的服饰、强大的神识秘宝、还有即将到手的蚁后,或许都能成为他的!
伯言在楚云畔突然对同伴下毒手时便已心生警兆,当那道恐怖的雷遁之光撕裂空气袭来的瞬间,他寒毛倒竖,久经生死磨砺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快反应。他顾不得形象,猛地从太师椅上向后翻滚,同时竭尽全力调动体内五灵之力护住周身,尤其是胸前要害。
但他毕竟只有筑基三阶的灵力储备,面对这堪比元婴一击的雷遁,差距实在太大!
轰咔——!!!
刺目的雷光狠狠撞在伯言身上!他身上那袭华贵的暗金龙纹服饰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灵光,无数细密的防御阵纹自动浮现、流转,形成一层坚韧的屏障,竟将雷遁大半的毁灭性能量抵消、分散!
然而,元婴级别的攻击余威,依旧不是筑基肉身能够轻易承受。伯言如遭万钧巨锤轰击,胸口剧痛,肋骨不知断了几根,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飞,狠狠撞在后方坚硬的岩壁之上,发出一声闷响,岩壁都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他眼前发黑,耳中嗡鸣,浑身骨骼欲碎,剧痛如潮水般淹没意识。若非那身的龙血盟盟主服饰神异,抵消了大部分威力,这一击足以让他当场毙命,化为飞灰!
“咳咳……”
伯言瘫倒在岩壁下,又是几口鲜血咳出,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他拼命维持着一丝清醒,心中骇然:“这老鬼……竟还藏着如此搏命的一手……好狠……也好果断……”
蚁群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和伯言气息的骤然衰弱而稍微迟疑了一瞬。而楚云畔,在发出那记雷遁后,已是强弩之末,但他死死盯着伯言倒飞的方向,亲眼看到伯言虽然重伤呕血、狼狈不堪,却并未如预期般灰飞烟灭,甚至连那身华服都未彻底破损时,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但同时也彻底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果然!你根本不是元婴!”
楚云畔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拖着近乎油尽灯枯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朝着伯言坠落的方向冲去,脸上混杂着狰狞、贪婪与癫狂。
“好一件护身宝衣!竟能挡我雷遁!还有那强大的神识……你身上秘密不少!交出宝衣,说出神识修炼之法,还有控制蚁后的法门,本座给你个痛快!”
他说话间,已然逼近,枯瘦如爪的手掌伸出,就要将瘫软在地、似乎连动弹都困难的伯言抓起。他另一只手则虚握,一本散发着幽幽黑气、封面仿佛由人皮鞣制、写着无数扭曲符文的古朴书册浮现——正是他的本命灵宝“锁魂簿”!他要先将伯言的魂魄抽出封印,再慢慢炮制肉身,拷问秘密!
伯言似乎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嘴角不断溢血,身体微微颤抖,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如蚊蚋的声音,仿佛在呢喃着什么。
楚云畔急于知道这神秘小子临终前还想说什么,或许是什么求饶的话,或许是某个秘密的开端。他下意识地暂停了催动锁魂簿,凑近了些,厉声喝问:“你说什么?大声点!”
就在这时,伯言沾满血污的脸上,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丝冰冷而嘲弄的弧度。他用尽气力,将微弱的声音挤出喉咙,一字一顿:
“我……在……等……它……”
“它?”
楚云畔一愣,心头猛地升起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危机感!他霍然抬头,看向伯言先前操控的、那具握着金色蚁后的傀儡方向。
只见那具一直静止不动的傀儡,此刻手臂猛地一挥,竟将掌心那只吸收了伯言精血、已然与伯言建立起初步微弱联系的金色蚁后,如同投掷石块一般,狠狠朝着楚云畔的面门砸来!
而在蚁后被抛出的瞬间,那些原本因伯言重伤而略显茫然的蚁群,仿佛瞬间接收到了来自“母体”最清晰、最直接的指令——攻击那个伤害了与母体有联系之人的目标!
嘶嘶嘶——!
狂暴的嘶鸣响彻洞穴。所有的黑蚁、五行蚁,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不再是分散涌向伯言和傀儡,而是全部调转方向,以比之前更快数倍的速度,随着那飞来的金色蚁后,铺天盖地地扑向近在咫尺的楚云畔!
直到此刻,楚云畔才彻底明白伯言的算计。那滴在雷遁临身前弹指融入蚁后的精血,那重伤萎靡的姿态,都是为了麻痹他,争取这蚁后初步认主、蚁群接收明确指令的短暂时间!自己那志在必得的一击,非但没能杀死对方,反而成了激发蚁群护主本能、将自己送入绝境的催命符!
“不——!!!”楚云畔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怨毒。他想逃,但身体早已油尽灯枯;他想挡,但锁魂簿并非防御灵宝;他想再施展遁术,却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下一秒,金色的蚁后首先撞在他脸上,锋利的口器瞬间刺破护体,此刻灵光本就稀薄,钻入皮肉。紧接着,黑色的、五彩的蚁潮将他彻底淹没。
“啊——!!!”
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无数细微而密集的啃噬声取代。楚云畔的身影在蚁群中剧烈扭动、挣扎,迅速干瘪下去。
伯言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在心中对那具投掷蚁后的傀儡下了最后一个指令。傀儡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伸出金属手臂,将重伤无法动弹的伯言小心托起,同时另一只手凌空一抓,将那只落在楚云畔残骸上、正指挥蚁群撕咬的黄金蚁后隔空摄回,握在掌心。
伯言躺在冰冷的金属手掌中,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傀儡另一只手中安静下来的金色蚁后,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楚云畔那几乎被啃噬一空、只剩少许破碎衣袍和骨渣的凄惨下场,心中终于松了口气,随即被更沉重的黑暗与剧痛淹没。
他拼着最后的清明,神识沉入储物袋,勉强勾出七八个玉瓶,也顾不上分辨具体是哪种,用尽力气拔开瓶塞,将里面所有的回血、疗伤、固本培元类丹药,一股脑地全部倒入口中,胡乱吞下。
庞大的药力化开,如同甘泉涌入即将干涸的河床,勉强吊住了他一丝生机,滋润着破碎的经脉和内脏。过了足足十几息,伯言才感觉冰冷的四肢恢复了一丝暖意,眼前的重影稍微清晰了一些,虽依旧动弹不得,剧痛无处不在,但至少……暂时死不了了。
“楚云畔这老鬼……临死反扑,竟有如此威力……”
伯言心中后怕不已,同时再次审视自身。
“若非这身盟主的服饰……今日必死无疑。许杨打造的东西,果然非同凡响;比我之前穿的陵光神君袍厉害多了,居然在不消耗灵力的情况下,抵挡了元婴级别攻击的大半威能……”
他咳嗽着,又吐出些许淤血,目光落在被傀儡握住、已然安静下来、甚至通过那滴精血传来一丝模糊亲近与依赖意念的金色蚁后身上。
风险与机遇并存。今日固然险死还生,但收获……或许远超预期。
洞穴内,蚁群在彻底消灭了楚云畔这个“目标”后,失去了明确的指令,又感知到“母体”在傀儡手中,且与伯言气息相连,渐渐停止了躁动,开始围绕着傀儡和伯言,缓缓爬动,不再显露攻击性,仿佛在等待新的命令。
伯言躺在傀儡掌心,吞服的丹药药力还在持续化开,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他需要时间恢复,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来慢慢研究这只得来不易、潜力无穷的金色蚁后,以及那掉落在地的阵法玉盘。
蕨溪深处,重新归于一种诡异的寂静,唯有无数蚂蚁爬动的沙沙声,微弱地回荡在幽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