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陆云菲的目光,绮梦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眸中虽仍藏着挥之不去的虚弱,却比先前多了几分清明神采。
“绮梦,你的身体……”
陆云菲见她睁眼,放下手中的酒杯,轻声问道。
绮梦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魂体受损后的轻哑:
“损耗太过严重,非一朝一夕能恢复。
谢谢你的关心。”
她的语气里仍带着几分习惯性的清冷与矜贵,
只是,那份拒人千里的疏离淡了些,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陆云菲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如今你脱离了那个老魔头的掌控,总需有个去处和……恢复的计划吧?”
说到此处,陆云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单手一翻,掌心便出现了一只玉盒。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株奇特的灵草。
那灵草通体呈现出一种生机盎然的碧绿色,形态优美,
几片主要的叶子如同绽开的星芒,边缘闪烁着细微却纯净的微光,
一股清凉、宁静且无比纯净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让人闻之便觉神魂一清。
“差点把这个忘了!
诺,这个给你!”
陆云菲笑着,将盛放着灵草的玉盒递到绮梦面前。
绮梦下意识地用微弱的魂力托住玉盒,目光落在盒中那株灵草上时,她虚幻的身体猛地一震!
原本平静的眼眸骤然收缩,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光彩,
甚至连空灵的嗓音都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拔高了一丝,脱口惊呼:
“这……这是‘碧翠星芒草’?!!”
陆云菲见她如此反应,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
“是啊!我当年可是发过心魔誓言的,要为你尽力去寻找凝魂塑体丹的材料。
这便是我当年在摩云山秘境深处,历经一番周折才侥幸寻到的,
一直妥善保管着,就想着若有一天能再见到你,定要亲手交给你。
如今,总算是兑现了当年的承诺了。”
绮梦的目光几乎无法从那株碧翠星芒草上移开,
指尖轻轻拂过那星芒状的叶片,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她的眼中充满了极度复杂的情感——
有难以置信的惊喜,有夙愿得偿的激动,更有对重塑肉身、再踏道途那炽热无比的渴望!
这株碧翠星芒草,代表的,
不仅仅是炼制凝魂塑体丹的一味珍稀主药,
更是她万载挣扎后,对重塑肉身的一线实实在在的希望之光!
然而,那炽热的光芒仅仅持续了数息,便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火焰般,迅速地黯淡冷却下来。
狂喜过后,是更加沉重的现实。
她想到了自己如今近乎油尽灯枯的魂体状态,
想到了凝魂塑体丹另外几种主材料的举世难寻,
想到了即便集齐所有材料,
以她现在的情况,能否成功炼化吸收那霸道的药力也是未知之数……
希望之后紧随而来的巨大落差,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泄气。
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又将玉盒推回了陆云菲面前。
陆云菲看着绮梦如此动作,满脸不解。
绮梦的神色此时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多谢你为我寻来如此贵重难得的灵草。
只是……
只是这株碧翠星芒草,我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用不上了?
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这些炼制‘凝魂塑体丹’材料吗?
有了它,你就可以重塑肉身……”
绮梦轻轻抬手打断了陆云菲的话,声音中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冷静:
“凝魂塑体丹,确实能助魂体重塑肉身,再造生机。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魂体本源根基未毁。
就像建造房屋,需要有坚实的地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手,展示给陆云菲看,语气苦涩:
“我如今的状态,你也看到了。
被那锁魂阵法日夜不停地抽取炼化了这么多年,
我的魂体本源早已千疮百孔,近乎枯竭腐朽。
这已非‘损伤’,而是近乎‘湮灭’了。
现在的我,就像一段被彻底蛀空了树心的朽木。
强行服用凝魂塑体丹,那里面蕴含的庞大药力非但无法吸收,反而会如同洪水冲垮堤坝,将我这残存的、最后一点灵识彻底冲散……
结局,很可能就是原地魂飞魄散。”
陆云菲闻言后,忍不住继续追问: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绮梦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她缓缓地说道:
“别的办法?
自然是有的。
最简单最有效的,便是——
夺舍。”
“夺舍?!”
陆云菲惊呼出声,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激灵,身体微微绷紧,眼神中瞬间带上了几分警惕。
没办法,这实在不能怪她反应过度——
一个现在看似虚弱但曾经无比强大的万年老魂,
一个刚刚结丹、肉身新鲜热乎的年轻修士……
这配置,简直就是话本里标准的女主被老怪物夺舍的开场!
绮梦将陆云菲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放心。
我绮梦纵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知恩图报,还不至于做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呼——吓我一大跳!”
陆云菲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不打我的主意就好,不打我的主意就好……”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忍不住疯狂吐槽起来:
“真是邪了门了!
自从认识这位绮梦,好像就跟‘夺舍’这俩字杠上了!
每次她一看我,我就总觉得她是在掂量我这肉身合不合用……
真是造孽!
现在好了,她自己决定放弃炼制那个什么凝魂塑体丹,直接走夺舍这条捷径了!
太好了!赶紧的!快去夺舍别人吧!
省得我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总怀疑她哪天会不会突然扑过来……”
“况且……”绮梦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恨意和一丝终于找到目标的锐利,
“这里不是明明就有一个现成的‘庐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