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申总扶上车子,我探头对他说了句:“申总您休息一会儿吧,我坐前面。”
申总拽住我的手腕,对我咕哝了一句:“回去路远,坐我边上。安全。”
这话说的话里有话,我不禁朝司机那边望了两眼,幸好司机正望着前方,似乎没听到申总对他的怀疑。
我看申总这七荤八素的模样,也就听从了他的话,和他并排坐到后面,想着万一申总喝多了,车上一颠容易吐,我得照顾好他。又想到上回我自己就是这样的,差点没吐在李总车上。
一路上更是小心翼翼观察着申总的表情,他皱着眉合着眼,表情不轻松,可能是难受。
我连续问了好几次“申总,你难不难受”、“要不要紧”这样的话,因为我看他脸色有点儿差,可能想吐。
车子开了一会儿,吹了一会儿冷风,大概是酒意稍退,申总这才开口对我说:“刚才谢谢你了。司葭。”
我有些受宠若惊,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
加入申爱以来,还从来没有从申总嘴里听到过“谢谢”两个字,他总是那么强大,什么事情到他这里,不管好的坏的,都是一笑了之,挺让人捉摸不透的。
心里正咚咚地打着鼓,申总又端正语气说了一句:“不过下次我不在场的时候,你可别这样,太冒险了。毕竟你是个女孩子。”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申总,他是在批评我刚才演的有些过了?
可您带我赴这酒局的目的不正是这个嘛?
您到底是要我场面上玲珑善舞,还是要我人畜无害?我平时也不这样啊,这是因为这工作机会来得难得,才撒开了逢场作戏的。
申总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看穿了我的心事,他解释了一句:“我是说,你以后干了销售,免不了和医院、各种医疗机构打交道,喝酒应酬也少不了,但是就算是和同事一起,也不能放松警惕,你看看你刚才喝了多少,这是仗着吃了保肝片,不拿白酒当回事儿。再说,你还……”
他眼神朝我裸露的手臂看了看,轻咳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说:“你知不知道齐主任刚才趁机占你便宜呢?他今天酒局上做了一回好人,让王科这样严肃的老干部都松了口风,改明儿要是齐主任让你表示一下感谢,单独约你,你倒是去,还是不去?是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嘛?”
我蹙着眉,低下头,努了努嘴唇,心里有些不服气,只是觉得心里委屈:刚才之所以表现得这么轻浮,还不是为了促成生意嘛。要不是这么软硬兼施,王科和方工能攻得下来吗?这厂子的经营怎么办?万一这南宁工厂真的因为环保监管,停工三个月,这消息要是传到关早立耳朵里,她不得和几位注资人打我们的小报告啊?
说来说去,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公司,才牺牲色相的。你不但不感激我,还说什么“占便宜”、“找事儿”这样的话,我能不知道他们在占我便宜吗?我越想越委屈,嘴唇撅得高高的,都能挂个油瓶了。
申总看了看我,又是噗嗤一笑。
他还笑?我回头白了他一眼。他将我手腕一拉,将我倾向车窗边的身子,拽向他的方向,他低声说:“算了。我看以后你也没机会单独去应酬。你不乐意听,只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吧。”
我听着脸一红,感觉刚才被两颗解酒丸压下去的酒意直冲脑门,申总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以后再也不把抛头露面的工作交给我了吗?
还是别的意思?
我怔怔看着申总,眼圈都红了些。
申总又有些不解地“咝”了一声,这才慢吞吞说了句:“我是说,这不是有我在嘛。不会单独让你出来应酬的,到哪里我都带着你。”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申总的眼睛,就这么突然感到一阵鼻酸,泪意上涌。
我这是怎么了?
我自觉失态,赶紧低下头偷偷拭了一下眼角,掩饰刚才突如其来的感伤。
申总拧着眉,沉默了两秒,车里很安静,我低着头可以看到他握紧的拳头摆在膝头。我叹了口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说道:“可你上哪里都带着我,就不怕李莉不高兴吗?”
申总正转头看着窗外,听了我这话,敏感地回了个头,眼神就这么盯在我脸上,我一定是喝醉了,才忘了羞怯,直白地迎向目光。
两人的眼神胶着了片刻后,申总忽然又呵呵呵的大笑起来。
他说:“那是。李莉绝对会不高兴的。”
“不过不高兴的可不止李莉吧。”他拍拍我的肩膀,提醒着我。
我一怔,脸迅速地红了,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当众揭了短处,有些无地自容。
见我这样,申总突然又若无其事地说道:“行了行了,怎么还当真了。我说你喝醉了耍酒疯,是说笑的,别往心里去。真正喝醉了乱说话的人是我。”
他又语气一软,轻声说道:“路上颠簸,小心别把胃里的东西给颠出来了。”说着,申总轻轻地揽过我的肩膀,有些温柔地说,“闭上眼睛睡一会儿,我借你一个肩膀靠靠。”
我顺从地依偎在他肩头,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过来,那是一种属于成熟男人的温暖气息,让人感到无比安心。我似乎忘记了如何去拒绝,就像曾经李驰用他的霸道将我征服一样。我不由自主地顺从着他的胸腔起伏,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渐渐安静下来,思绪也开始慢慢回笼。我也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心里却没有多么后悔,只是觉得遗憾罢了,遗憾命运总是阴差阳错。
申总说的没错,他对李莉有着责任,而我也同样要对林浩负责。
林浩……一想到他,我的心里有些淡淡的怅惘,还有些隐隐的失落和愧疚。
想着想着,我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当手机的振动声突然将我惊醒时,我发现申总正搂着我的肩膀,而他也同样沉浸在睡梦中。
我有些慌乱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发现来电显示是林浩,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拒接键。我实在不想在这时候接听林浩的电话。
就让今天的留在今天,明天的明天再说吧。
大概是我动了一下,申总也被带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到哪儿了?”司机听到申总的询问,连忙回头回答道:“快了,前面就是厂区了。”
申总稍稍坐直了身子,然后松开了搂着我肩膀的手,说道:“先送你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先到你们宿舍。我再让司机开回来。”
“我要看到你回厂子里,把你安顿好,我才放心。”我有些执着。
申总刚一睁眼,又不住地用指腹揉着太阳穴,我有些担忧地问:“您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又头疼了?”
申总没答。
“总之,我送你上楼再走。”
申总也不再坚持,只是问我:“那你怎么回宿舍呢?晚上已经没有车了。”
我却嘴硬地说:“那我送完你,再给小倪打电话让他来接我。”
申总轻轻叹了口气。
下了车,申总对司机递了张一百的,说:“麻烦您先等一会儿,她还没到家,你一会儿再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