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的这个处理掉?而且你又不想让他知道……”胡之菲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仿佛“baby”这个词是一个禁忌,不能轻易提起。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心里乱成一团麻。自从刚才谈到这个话题,我们之间的对话就变得异常谨慎,连“林浩”这个名字都被我们用“他”来代替。
“哎~我不知道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话一出口,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好像有一股无名之火在心里燃烧。
胡之菲看着我,对我努了努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一个月内,可以用药流,不过万一没流干净还是要去刮宫。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尽快。”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胡之菲叹息着说:“当然是越小拿掉,对你的身体伤害越小啊。就像切除一个肿瘤似的……”她的话让我心里一紧,我不禁想起了那个小小的生命,它在我肚子里还那么脆弱,而我却要亲手将它拿掉。
后面半句她说得很轻,音量只说给自己听,但我听到了,听到“肿瘤”一词,就突然觉得嗓子发紧,脑袋发胀。
其实这几天晚上我不是没想过例如会不会剧烈运动就掉了什么的。我也偷偷祈祷不要长太牢,甚至包里偷偷放着卫生巾,生怕突然和胡之菲一样,上个厕所就掉了。
总之,我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也并非偶然。回想起高中时期,就曾有同年级的女生被传出这样的事情。据说还是在毕业体检的时候被发现的,这个秘密后来被别班的同学传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实在太离奇了。
我们女生甚至还偷偷在私下里议论说,她每天上体育课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掉下来吗?而且怀孕后肯定就不会来例假了吧,这么明显的事情,她的母亲怎么会没注意,就算母亲没注意,她自己也该小心的。
可是,现在事情轮到我自己头上,我才觉得,女人对女人的背后议论真是刻薄。我后悔自己也曾参与过讨论,嘴碎过别人的事,现在得到这样的结果简直就像是报应一样。
我唉声叹气,表情肯定像个怨妇似的。
胡之菲像是和我心有灵犀似的,正好也想到那个女生,便说了一句:“你看那谁谁谁,高中就怀孕了,还休学一年去生崽,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嘛。你这点事情,比起她经历的,那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啦。”
胡之菲是懂得怎么劝人的。
她的话恰是说到点子上,当年的这件事,的确在我们那小地方闹得满城风雨的,孩子的父亲是同班同学,结果学校为了脸面,纷纷让两人休学一年,两人是生完了孩子再去念的高复班,后来,孩子生下来,双方家长倒也想通了,索性让两人一到可以领证的年纪就去登记结婚。现在自然是领先在了起跑线上。
回老家的时候,有一回在街上偶遇那个女生,身边的孩子都及肩高了,和那个女生叽叽喳喳一路聊天一路走。
那天我妈也在我身边,她等那女生过去之后,便揶揄了一句:“再过两年,母女两个走出去像是姊妹一样。结婚早也有结婚早的好处,不像是你,都这个岁数了,还不让我们省心,工作工作没落定,结婚对象连个影子都没有。”
我妈对林浩不愿登门拜访一直有怨气,可不得着机会说我嘛。
那时候的我,还不敢当众顶嘴,只敢在心里想想,想当初您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小姑娘要自尊自爱,十七八岁就被人搞大了肚子,简直不害臊。
所以说,同一件事情,只因为添加了“时间”这个因素,就轻而易举地变化成另外的模样。
当时天崩地裂的坏消息,多年后,也能变成好事。生活还是会继续,人们也会慢慢淡忘。想到这里,我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毕竟,我的这个情况,也不过是个不期而遇的意外罢了。
“最近我没时间。”我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其实是因为害怕面对医院,害怕医生手里冷冰冰的手术器械。
“你最近有什么事?”
“李莉的生日,刚才跟你说的。就这个周六。现在没剩几天了。我还得再看一看场地布置、花艺、乐队都要做最后的确认,还有和西餐厅敲定一下细节。”
光是说说就口干舌燥了,我握着杯子喝了口柠檬水。
胡之菲吃醋的说:“你对李莉真好。”
“我没办法啊。上次在高尔夫球场,是我和申总将她砸伤的,差一点粉碎性骨折。我现在只是出于愧疚,将功补过。”
我安慰了一下胡之菲,女生和女生之间也会彼此嫉妒。
但胡之菲不知道,更深层的原因,还因为我和申总的肉体关系,导致我对李莉很愧疚,就好像我是故意趁她不备撬了墙角。
“那你更不能对她太好了。”胡之菲说,“你不是喜欢申总吗?她又暗恋申总。你们两个现在是情敌的关系。”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我听后很心虚,嗫嚅着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和申总在一起,而他们也不是男女朋友。怎么说,我和李莉都不能算是情敌吧。”
胡之菲说:“是吗?那她有没有把她喜欢申总正在追去申总的事说给你听。如果有,那就是了。她以后要是知道你和申总在一起,说不定会觉得你对她好是假惺惺,接近她也是有目的的……”
我捂着耳朵,摇了摇头,我向来抗拒听到此类的分析。
胡之菲悠悠打量我一眼,闭上了嘴巴。
“我随便别人怎么想啦。”我委屈又无奈地看看胡之菲说,“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这个生日趴体本来就是我答应帮她做的,无论怎样我都会尽力让她生日happy的。”
胡之菲耸了耸肩,打了一通电话之后,随即话锋一转说:“这两天我刚好有空,我来帮你吧。万一你那个前任突然出现,我也可以当你的挡箭牌。”
我苦笑了一下:“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当然不会啊。我现在是主管诶,说话多少也有点分量。”胡之菲拿起包,推了推我,说,“走吧。下午去场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