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哗哗哗……”
夜色深深,京城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裴明宗带着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由西华门要入宫,“我有要事要向皇上禀报。”
如今,裴明宗是深得启元帝信任的御前侍卫,经常出宫为启元帝办事,守卫自是不敢拦他。
但——
“裴大人,这位姑娘是……”
裴明宗上前一步,稍稍挡住那将头埋得很低的姑娘,故作高深道:“不该你们问的事情别问,让你们开门就开门!若耽误了皇上的事情,你们有几颗脑袋?”
“是是是,裴大人请,请。”
守卫打开宫门,侧身让开一条道,裴明宗即刻带着那宫女进了宫。
同一时刻,慈宁宫里。
梁太后瞧着窗外落下的大雨,稍稍拧了眉梢。
她问伺候的嬷嬷,“都这么晚了,怎么长乐宫那边还没有动静?皇贵妃的弟弟、妹妹同时下狱,皇贵妃就这般沉得住气,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
皇帝顾念皇贵妃即将临盆,所以不许宫人将这件事告诉皇贵妃?
嬷嬷:“老奴想,应该是皇上不让旁人告诉皇贵妃吧……”
皇上一向都很疼惜皇贵妃,有意立皇贵妃为后,只要皇贵妃顺顺利利生下儿子,将来皇上定然会立这个孩子为太子。
所以……
皇上定然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传到长乐宫中,叫皇贵妃动了胎气,生产艰难。
“哼!”
梁太后眸光阴沉得厉害,右手拇指、食指摩挲拈动着,她冷冷道:“动了胎气?生产艰难?当初若君被她害得痛失皇子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这样的事情会落到她皇贵妃自己的身上?”
“虽然,皇上不愿将这个消息告诉皇贵妃,可,入狱的毕竟是皇贵妃的亲弟弟和亲妹妹。哀家想着,皇贵妃那么疼爱自己的弟弟妹妹,自然是不愿看着他们受罪的。你找个人想办法把这个消息传到长乐宫去。”
都说有孕的女子,最是容易情绪失控。
想必皇贵妃也不例外。
……
“什、什么?外面什么声音?!”
睡熟的楚亦姝是被殿外容芊的声音所吵醒的。
梁太后的人将消息传进长乐宫,下面的小宫女乱了方寸,即刻就要叫醒楚亦姝,但,秀姑却说什么都不许。
“……娘娘即将生产,此时若将这事告诉娘娘,娘娘定然受激难产,若再有个什么万一的,娘娘只怕命悬一线。所以,不许告诉娘娘!”
但,容芊却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冒着大雨来到长乐宫,朝着内殿的方向大声呼喊。
秀姑和青玉虽第一时间让人把容芊赶出去,可,这样寂静的夜里,容芊撕心裂肺的喊声又响又刺耳,一下把楚亦姝从睡梦中叫醒过来。
楚亦姝掀开帘子,试图起身,秀姑再拦她,楚亦姝则立刻沉了脸,“秀姑!本宫与你主仆一场,如今,本宫的弟弟妹妹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说是不说?”
“娘娘……娘娘您还是歇着吧……”秀姑满脸为难。
楚亦姝紧拧眉心,“你不说,本宫就亲自出去问容嫔。”
“娘娘!是楚将军和楚姑娘!”
容嫔一向对娘娘不敬,若让她告诉娘娘事情真相,容嫔指不定会如何添油加醋、言语讥讽,到时候更会气得皇贵妃急火攻心。
所以——
“……楚将军忽然来京,身上并无西河军的文书公函,又被翻出楚将军和北狄密探的往来信件,有通敌叛国之嫌;而楚姑娘又涉嫌杀害此次会试主考官国子监祭酒沈大人。”
“什么?!”
楚亦姝面色大变,将秀姑的手紧紧抓住,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心焦着急:“通敌叛国?杀害朝廷命官?不可能的,他们一定是受人陷害,啊啊啊——”
强烈的情绪排山倒海般猛地涌上心头,激得楚亦姝肚子一下疼了起来。
秀姑见状赶忙要扶她躺下,“奴婢相信楚将军和楚姑娘绝不会做出这些事情,他们一定是清白无辜的!娘娘别急,只要派人仔细去查,假以时日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还楚将军和楚姑娘一个清白。娘娘您如今腹中龙胎要紧,可千万千万要放宽心,别动气啊!”
但是——
“啊啊——”
楚亦姝虽一向遇事冷静,可如今弟弟妹妹骤然下狱,又是通敌叛国、杀害朝廷命官这样的重罪。
再加上,女子有孕期间,情绪最易波动,如此大雨滂沱的雨夜,和当初楚亦姝父亲去世时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
楚亦姝猛然想到当初父亲也是白白遭受不白之冤,以罪臣之名流放西北。
虽然,朝廷后来查明真相,还了父亲一个清白。
但,父亲死时,依旧心有冤屈,死不瞑目。
她怕弟弟妹妹也会和当初的父亲一样。
“啊啊啊啊——”
腹中的疼痛感越来越重。
秀姑见她面色苍白,双手发冷,还想给她添条被子,却发现楚亦姝羊水已经破了。
“糟了!娘娘要生了!来人!快来人!!”
备产的接生嬷嬷和太医们虽然早早就在长乐宫的偏殿住下了,但,如今楚亦姝情绪激动、急火攻心,发动起来情况凶险异常。
接生嬷嬷和太医们连番想办法,都没办法让楚亦姝的情况稳定下来,甚至,楚亦姝还渐渐有血崩之势。
“娘娘!娘娘!坚持住啊!你要坚持住,不能泄气啊!”秀姑急得快哭了。
青玉也不断让接生嬷嬷、太医们再想想办法,“……皇贵妃娘娘此胎有多重要,不必我多说了!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护好皇贵妃娘娘和她腹中的孩子!听明白了么?!”
“我们……我们……”
接生嬷嬷和太医们实在没了办法。
皇贵妃娘娘如今心绪崩溃,想要稳住心神已是艰难,又怎么能咬紧牙关生产呢?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夜空又有一道刺目闪电划破长空。
巨大的声响,吓得人心发颤。
忽而,一个有些眼生的宫女,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见楚亦姝神色艰难地躺在床上,用不上力,便立刻冲了过去,从后面抱住楚亦姝的脑袋和肩膀。
“你是谁?”
“你要对皇贵妃做什么?”
秀姑、青玉同时厉声呵斥。
眼生的宫女,叫人不得不防备。
但,那宫女完全不理她们,而是飞快低下脑袋凑到楚亦姝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句:“楚姐姐,是我,我是春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