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销正斜倚在龙椅扶手上,他指尖缠绕着于念的发丝,把头靠在于念肩上,红瞳在听到‘朔风城’三字时骤然缩紧。
听完江小昭的禀告后,于念从舆图上抬起眼,用手指叩了叩何销腕间红绳:“去查查是不是伪人作乱的事。”
“姐姐我害怕~”少年尾音打着旋儿缠上来,虎牙轻轻叼住她指尖,“那些东西最爱剥人面皮,姐姐舍得我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他说这话时眼波流转,余光却扫过小昭带着一丝挑衅。
江小昭突然将手上的图纸重重搁在龙案上,瞪了何销一眼。泛黄的羊皮地图上赫然现出暗红血迹,勾勒出关于朔风城城池的所在地。
“上月失踪的八百流民,全在朔风城地界化为血水,何殿主若怕了,不如换玄麟卫......”
话音未落,何销的铃铛声已缠上她咽喉,少年不知何时绕到身后,红绳贴着少女跳动的颈动脉:“不如小昭姑娘去吧。”
他歪了歪头笑道,“你可知伪人最爱何种猎物?”他吐息如毒蛇信子扫过她耳垂,“正是你这种阴年阴月生的童女,挖出心肝时还会噗通噗通跳呢,不仅如此,还能抓去生个三阴脉。”
“好了你们两个。”于念屈指敲了敲响龙案桌面,听到于念是声音,何销瞬间换上乖巧神色,唇边盛着蜜糖似的讨好笑:“姐姐我开个玩笑。等我回来~”下一秒玄色披风掠过门槛消失不见,江小昭也乖巧的向于念行礼告退。
宫道转角处的琉璃灯忽明忽暗,江小昭抱着图纸追上来:“前些天你烧毁的漕运账册是赝品,真本今夜就会送到御史台,等你回来想好如何给陛下解释吧。”
“是吗?要不要猜猜,”少年转身时带起腥风,红瞳映出小昭骤然惨白的脸,“你安插在我灵月殿的暗桩,此刻还剩几具全尸?”何销的红瞳里浮出兽类竖纹,“听说伪人剥皮时会从脚趾开始,到时候我学学,然后把安插在我身边的暗桩做成人皮灯笼送还给你。”
江小昭猛地后退了两步,她手中账册碎片如雪片纷飞,其中一页黏着黑褐色血渍,正是一年前户部尚书之子暴毙前写下的认罪书——末尾画着个戴红绳铃铛的人影。
她将碎片甩向少年昳丽面容,“我一定要亲手撕开你这面具,让陛下厌恶你。”
何销歪了歪头,忍不住轻笑,他红瞳映着她扑腾的模样:“呵,你可以试试。姐姐总说我心狠,却不知有些真相比伪人的獠牙更伤人。”他指尖燃起幽蓝火焰,轻易的把她丢来的碎片烧毁,“就像这火,烧不烧得穿你那《治国策》里‘仁德'二字?”
暴雨将至的黄昏,紫宸殿琉璃瓦上压着铅灰云层,何销斜倚在蟠龙金柱旁,指尖把玩着墨玉麒麟佩,红瞳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鎏金灯树在他脚边投下妖异的影,衬得他玄色蟒袍上的暗纹似活过来般游动。
“朔风城三十二名伪人昨夜暴毙。”刑部尚书捧着染血的奏折瑟瑟发抖,“灵月殿的手段是否过于......”
“过于什么?”何销忽然轻笑,歪头看向尚书,“李大人当年不是也用烙铁逼供盐商吗,怎么不嫌自己手段狠厉。”他指尖轻勾,把玩着于念送他的玉佩,“那些鬼东西屠杀朔风城平民,我不过替天行道,怎就惹得诸位聒噪?”
四周的臣子小声交谈着,都不敢大声的说出声。
这时殿外惊雷炸响,江小昭抱着比她人还高的舆图跨过门槛。十二岁少女的鹅黄宫装被雨水打湿,发间珍珠步摇却端端正正:“陛下,陇西水利图已勘验完毕。”
“呈上来。”龙椅上的于念揉着眉心,凤冠垂旒在烛火下摇曳。她目光掠过何销颈间未愈的咬痕,轻叹道:“销,别吓着李大人。”
何销红瞳微眯,玄色皂靴碾过地上断须:“臣遵旨。”他转身时蟒袍广袖拂过小昭怀中的舆图,吓得江小昭踉跄了半步。
“当心。”何销虚扶一把,指尖却故意划过舆图某处,“小女官,难道是被这里埋着前朝三万冤魂不小心绊倒了?”他俯身耳语,“我听说那些鬼魂,夜里常有白骨爬出来,专抓落单的小丫头......”
“何销!”于念朱笔重重搁在砚台,“你给我老实点!”
听到于念的话语,何销瞬间老实了,冲着于念乖巧的眨了眨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江小昭气得眼圈发红,却挺直脊背:“我才不怕!倒是何殿主,前日户部送上灵月殿开支账目,光是鲛人泪蜡烛就耗费三千金......”
见二人就要开始斗嘴,于念揉了揉眉心,打断道:“小昭,你先去换身干衣裳。”
江小昭听到于念的话语,咬了咬唇,不服气的瞪了何销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望着少女愤然离去的背影,何销把玩玉佩的指尖蓦地收紧。墨玉在他掌心泛出诡异幽光,映得眼尾朱砂痣艳如血滴。三日前他故意露出账目破绽,不过是想让那些老顽固把矛头对准自己——这样,或许姐姐就不必在龙椅上蹙眉到天明。
“姐姐。”他忽然闪身至龙椅后,冰凉指尖按在于念太阳穴,“我错了,我新得了安神香......”
“别闹。”于念偏头避开,拿去面前的舆图,却被他腕间红绳铃铛缠住一缕青丝,“灵月殿的事......”
“我知道。”何销就势将人圈在臂弯间,挥手屏退了其他臣子,“岭南的伪人,川蜀的怨灵,还有北疆那些借尸还魂的玩意儿......”他每说一句,铃铛就响一声,“等料理干净这些,姐姐就能安心传位给小丫头了是不是?”
于念忽然抓住他手腕:“销,你知道的,我......”
“臣什么都不知道。”何销突然咬住她耳垂,声音混着雨声模糊不清,“只知姐姐的龙床比十年前神庭的草垛软和......”
殿外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江小昭僵立在珠帘后,脚下是摔碎的定窑茶盏。何销红瞳斜睨过去,笑得像只餍足的狐:“小女官,孤与陛下正在商议要事。”
暴雨倾盆而下,混着少女带着哭腔的质问:“陛下!他分明是故意......”
“江小昭。”于念突然厉声,“退下。”
望着少女踉跄跑远的背影,何销抚过于念蹙起的眉心:“姐姐心疼了?”他指尖燃起幽蓝火焰,将满地碎瓷烧成琉璃,“你放心,等尘埃落定,我会还你干干净净的江山。”还有完完整整的归期——这句话他咽在喉间,化作腕间铃铛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