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渊笑盈盈的伸手,一把将公孙璟揽入怀中。“怎么没在屋里等?外面风大,仔细再吹着。”
公孙璟被他揽得踉跄了半步,鼻尖抵着彭渊胸前微凉的锦缎,指尖触到对方领口还未散尽的宫宴熏香,轻声笑道:“在屋里坐久了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想着你也该回来了,就出来看看。”
彭渊松开他,拉着人进屋。“这么担心我么?”
公孙璟抬手替彭渊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腹不经意擦过彭渊紧绷的下颌线,“宫里谈得不顺心?”
彭渊索性将下巴抵在公孙璟发顶,鼻腔里灌满对方身上清浅的墨香,方才在宫里憋着的那点郁气忽然就散了大半。他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些,声音蹭着布料发闷:“也不算不顺心,就是郑紫晟提了认祖归宗的事。”
公孙璟指尖一顿,随即顺着彭渊的脊背轻轻拍了拍:“陛下查到了当年的事情?”
“哪里是他查到的,还不是咱们的好四嫂,沈明远告诉他的。那段时间我被关在空间,他怕我突然死了,告诉的郑紫晟。”彭渊哼了声,心里对沈明远的怨气又增加了些。
公孙璟安抚着要炸毛的彭渊,“明远哥也不是有意的,他管着朝中大部分开支,还要帮你看商行的账册。你又失踪了那么久,做打算不是很正常么?”
“阿璟!你又帮他说话。”
“这……”公孙璟语塞,看彭渊又要吃醋,赶紧换了话题。“你不愿认祖归宗?”
“不是不愿,是没必要。”彭渊牵着公孙璟往桌边走,顺手把桌上温着的茶盏端起递到公孙璟手里,拉着人一起坐下,“我如今这样挺好,有你,又有玄羽阁的事情忙,没必要再掺进皇室那堆麻烦里。再说了,我若认了,往后行事反倒束手束脚,哪有现在自在。”
他说着,忽然想起郑紫晟那句“没人敢动你们分毫”,指尖在茶盏边缘摩挲着,抬头看向公孙璟:“阿璟,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固执了?”
公孙璟握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温热的水汽漫上指尖。他抬眼望进彭渊眼底,那双总是带着活力四射的眸子此刻竟藏着几分不安。
公孙璟忍不住笑了,伸手覆上彭渊放在桌上的手:“你就是你啊,从来都不是固执的,你清楚自己要什么。”
没人看好他,可彭渊偏生不信邪。这人敢只身一人穿过大半个大周去往边境,只为了郑紫晟的一句能有资格向公孙家提亲。
同样的也能追杀湛王府的余孽,只为找到被绑架的自己。
公孙璟顿了顿,指尖轻轻描摹着彭渊掌心的纹路。每一道都是彭渊一步步走过来的印记。“我选的本就是阿渊,不是什么皇室宗亲。你若想认,我便陪你;你若不想认,我们便守着这京都,过安生日子,有何不好?”
彭渊看着公孙璟眼底的认真,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涨。他忽然倾身过去,在公孙璟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惹得对方耳尖瞬间泛红。“阿璟,有你这句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公孙璟轻咳一声,别开脸去端茶盏,却被彭渊攥住手腕。
“阿璟害羞了嘛?”
公孙璟没搭理他,默默的喝茶。
“不过,郑紫晟倒是给了一个允诺。”彭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他说我若认祖归宗,便给我们最安稳的庇护,没人敢动我们分毫。”
公孙璟抬眸看他:“你怎么回应的?”
“我没给他回应,拒绝了。”彭渊挑了挑眉,“他却一口咬定我说了不算,让我来问你的意见。”彭渊抓着公孙璟的手保证,“阿璟,你放心,即便是不认,我也能护得住你。”
公孙璟不由得失声轻笑:“就凭国公爷这动不动就闹失踪?还是算了吧!”
“啊呀,阿璟提这干嘛!这不是意外么,以后肯定不会了啊!”彭渊被戳中小尾巴,尴尬的直解释。
公孙璟笑他,彭渊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石桌上打开。里面是裹着桂花糖霜的蜜饯,季节限定。“给你带的,新做的桂花味,你应该喜欢。”
公孙璟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桂花味在舌尖散开,带着几分暖意。他看着彭渊眼底的期待,忍不住弯了弯唇:“好吃。”
彭渊见他喜欢,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伸手捏了捏公孙璟的脸颊:“喜欢就好,下次再给你多带些。”
公孙璟原本不是爱吃零嘴的,这半年多以来被彭渊哄得看到稀奇古怪的小零食,什么都想尝尝。
“对了阿璟,我有些事要同你商量。”
“你说。”
彭渊看着正努力嚼着蜜饯的公孙璟,突然也不是很想讨论公事了。
公孙璟一抬头就看见彭渊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像猎食者看到了猎物。心下一阵哆嗦,眼疾手快的掏出了银针。
彭渊顿时萎靡不振的趴在桌上,略带幽怨的看着公孙璟。
“你……有话好好说,”公孙璟咽下口中的蜜饯,“我听着呢!”
“好吧。”
没有占到便宜的彭渊有气无力的从怀里掏出小本本,翻看着上面的东西。“阿璟可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回家的事情?”
公孙璟愣了愣,轻声的应了。
“这机票不好买,需要太多的功德。”彭渊撑起身子,把小本本上记载的东西拿给公孙璟看。“我不太懂功德的算法,所以就想着多布施,你觉得咋样?”
说到正事,公孙璟也严肃起来,跟彭渊一点一点的讨论。
两人正说着话,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侍从的通报:“国公爷,帝师,礼部尚书派人送了帖子来。”
彭渊皱眉,伸手接过帖子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明日邀他去尚书府赴宴,落款是礼部尚书鞠禄。“他找我做什么?”
彭渊有些疑惑,他与鞠禄素来没什么交集,唯一能见面的只有上朝的时候,对方怎么会突然邀他赴宴?
公孙璟凑过去看了一眼帖子,指尖在“礼部尚书”四个字上顿了顿:“鞠禄是礼部尚书,主要负责皇室宗亲所有的礼仪、祭祀、科举和外交,想来是得了信,为了认祖归宗的事。”
彭渊指尖一紧,帖子的边角被捏得发皱。“我就知道,郑紫晟这刚提了话,宫里的人就忍不住要动心思了。”他把帖子扔在桌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无非就是想探探我的口风,顺便拉拢关系,不去!真是麻烦。”
公孙璟拿起帖子,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忽然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彭渊立刻结巴了,“阿璟?为……为啥啊?”
“陛下今日只是一提,并未下定论,这鞠禄是得了什么口风,竟然敢背着陛下私自做小动作。”公孙璟放下帖子,“他若是故意设了圈套,那我们就没必要那般客气了。”
彭渊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宫斗不感兴趣,可一想有些人想拿他身份做文章,那也是不肯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又要辛苦我家阿璟了。那明日我们一道去,看看这老狐狸到底整什么幺蛾子。不过你答应我,明天在尚书府,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跟在我身边,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公孙璟无奈的看了彭渊一眼,“好,听你的。”
次日清晨,赖了会床的彭渊突然精神抖擞的下了床,在衣柜里一阵翻找。
公孙璟被吵醒,疑惑的看着他忙前忙后。“你在做什么?”
“不是今天要赴宴么?自然是开始梳洗打扮啊!”彭渊笑的一脸灿烂,眼底是止不住的恶趣味。
公孙璟眨巴着眼睛,突然对鞠禄产生了些同情,希望他今天不要被彭渊玩死。
彭渊倒腾自己也就算了,还强制的给公孙璟也装扮了一下。看着两人同色同款的衣衫,公孙璟有些头疼,“这般张扬是不是不太好?”
“哪里不好?”彭渊不听,一个劲的给公孙璟整理衣衫,佩戴饰品。公孙璟看着腰间坠着的荷包和玉佩,抓着彭渊的手,拒绝再戴配饰。
彭渊转着扇子,上下打量公孙璟,越看越觉得自家爱人矜贵,忍不住扣押着公孙璟的腰肢,狠狠地亲了两口。
羞得公孙璟当场动手,“正经些!”
奖励了自己的彭渊,开心的哄着人出门了。
车厢里放着冰鉴,冰鉴散发出丝丝凉气,驱散了夏日暑气。
公孙璟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忽然道:“你说,鞠禄今日邀你赴宴,除了探口风,会不会还有别的目的?”
彭渊正在给公孙璟剥橘子,闻言动作一顿:“别的目的?你指什么?”
公孙璟接过彭渊递来的橘子瓣,摇摇头,觉得可能是自己把人想的太坏。轻声道,“可能是我多虑了。”
彭渊冷笑一声:“无妨,只要他敢打咱的主意,咱就跟他玩到底。”
公孙璟看着他眼底的锋芒,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别冲动,在宴会上,先看看鞠禄的态度再说。若是他只是单纯探口风,我们便应付过去;若是他敢设圈套,我们再想对策也不迟。”
彭渊点了点头,把剥好的橘子都放进公孙璟手里:“知道,都听阿璟的。”
马车很快就到了尚书府门口,鞠禄早已带着下人在门口等候。
彭渊先行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彭渊一脸紧张的扶出了锦衣华服的公孙璟,鞠禄立刻上前拱手笑道:“国公爷和县公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公孙璟微微颔首,语气温和:“鞠尚书客气了。”
彭渊则是淡淡点头,语气疏离:“鞠尚书不必多礼,今日邀本公前来做客,便无需这般客气。”
鞠禄脸上的笑容不变,侧身引着他们往里走:“国公爷体恤下官,下官必然不能不知礼数,咱们先入席,边吃边聊。今日特意备了些薄酒,还有国公爷喜欢的鹿肉,咱们好好叙叙。”
彭渊闻言看了看公孙璟,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爱吃鹿肉呢?
彭渊没再多问,跟着鞠禄往里走。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处精致的花厅,厅里已经摆好了宴席,几个穿着锦缎的官员坐在桌旁,见他们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彭渊扫了一眼那些人,大多是礼部的官员,还有几个从未见过的,也不知是哪个部门的。彭渊心里冷笑,看来今日这宴,果然没那么简单。
众人入席后,鞠禄率先端起酒杯:“今日邀国公爷和县公前来,一是想与国公爷取取经,二是听闻国公爷近日在宫里受了陛下的器重,特来恭贺。这杯酒,下官敬国公爷。”
彭渊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李修:“鞠尚书客气了,陛下不过是与本公商讨些公务,谈不上什么器重。”
鞠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国公爷太过谦虚了。陛下近日多次在朝堂上提及国公爷,称赞国公爷有勇有谋,是栋梁之才。再说了,国公爷与陛下本就有亲缘关系,陛下器重你,也是应当的。”
这话一出,厅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彭渊身上,等着他的反应。
彭渊笑眯眯的看向鞠禄,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泛白。他抬眼看向鞠禄,语气玩味:“鞠尚书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公与陛下不过是君臣关系,何来亲缘之说?”
鞠禄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不急不缓地放下酒杯,陪着笑脸:“当日罪臣柳长歌在大殿上说的并非虚言,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国公爷便是皇七子!陛下近日来,一直有让国公爷认祖归宗的想法。您若是认了,便是皇室宗亲,身份何等尊贵?到时候,不仅国公爷的爵位能再升一级,便是县公,也能跟着沾光。”
他说着,目光转向公孙璟,语气里带着几分劝诫:“县公学识渊博,若能得皇室重用,日后定能名垂青史,岂不比困在这应天府里强?”
公孙璟放下筷子,抬眼看向鞠禄,语气依旧温和:“鞠尚书此言差矣。本公不觉得是困在应天府,同为朝臣,无关官位高低,自当为陛下分忧才是。”
“县公教训的是。”鞠禄连连应下,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引出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