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的辉煌胜利,如同一阵强劲的东风,吹散了笼罩在安阳上空的些许阴霾,但也将这座边城推到了更广阔的历史舞台中央。
叶明深知,凭借一两场奇袭或几项新奇技术,或许能赢得一时之安,但若要实现真正的长治久安与繁荣强盛,必须建立起稳固的制度和长远的规划。
府衙议事厅内,一场关乎安阳未来的重要会议持续了整整一日。
与会者除了叶明、周廷玉、顾慎等核心班底,还特意请来了格物院林师傅、韩青将军、其其格以及几位在安阳发展中表现出色的吏员和匠人头领。
“诸位,”叶明开门见山,声音沉稳而有力,“安阳能有今日,仰赖军民同心,将士用命,更离不开格物探索与实干兴邦。然,过往之策,多因时应变。今外患未平,内务渐繁,当立长远之规,定根本之制,使我安阳行稳致远。”
他首先提出了“三大基石”的构想:
“其一,军防为盾。边军需常备不懈,然兵不在多而在精。当建立更完善的选拔、训练、轮戍与赏罚制度。定远新城与安阳主城联防体系需进一步细化。格物院与军械坊需紧密协作,确保军备持续领先,尤其火炮、强弩、札甲,需形成稳定产能与迭代机制。”
顾慎闻言,重重点头:“正该如此!有了章程,练兵打仗更有章法!”
“其二,格物为刃。技术乃我安阳立身之本。”叶明看向林师傅等人,“格物院当设‘院士’之席,聘各方专才,不唯出身,只问实学。设立专项基金,鼓励探索与发明,无论军工民用,凡有所成,必予重奖。另设‘技工学堂’,系统培养匠人,将技艺传承制度化。”
林师傅与一众匠人激动不已,这意味着他们的地位和心血将得到前所未有的尊重和保障。
“其三,民富为根。”叶明继续道,“鼓励工商,规范市易,保障公平。毛纺合作社模式可推广至其他行业。农事乃根本,需大力推广新式农具、良种与水利。定远新城之‘部落联合理事会’乃良法,当进一步完善,使其成为沟通汉胡、共商事务之平台。”
其其格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周廷玉则抚须沉思,默默核算着推行这些政策所需的资源与步骤。
除了这三大基石,叶明还提出要建立更系统的财政税收体系、完善各级吏员的选拔考核制度(引入更多实务考核),并在两座城池及周边大力兴办学堂,不仅教文识字,更要引入格物基础与算学,开启民智。
“大人所虑深远,此确为安阳百年大计之基!”周廷玉由衷赞道,“只是,推行如此多新政,需大量钱粮与得力人手……”
“钱粮之事,开源节流并举。”叶明成竹在胸,“与西域、草原贸易利润丰厚,未来水力工坊全面投产,财源将更广。节流方面,府衙开支需定章程,杜绝靡费。至于人手……”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要不拘一格降人才!无论是军中悍卒、格物巧匠、精明商贾,还是熟知部落事务的能人,只要有真才实学,皆可量才录用!”
会议的成果被迅速整理成《安阳新政纲要》,开始逐步推行。安阳这架庞大的机器,在经历了高速却略显粗放的增长后,开始向着更加制度化、精细化的方向调整。
然而,叶明的目光并未仅仅停留在陆地和边关。一日,他带着顾慎和周廷玉,登上了安阳城南侧一座可以眺望远方天际线的山丘。
“你们看,”叶明指着南方那模糊的地平线,“那里,是大海的方向。”
“海?”顾慎挠了挠头,“老叶,你看海做什么?咱们是陆地上的猛虎,到海里不就成……那啥了?”
周廷玉却若有所思:“大人莫非是想……开拓海路?”
“不错!”叶明眼中闪烁着开拓者的光芒,“陆路商道虽通,然受制于地形、部落乃至如刘琨这般敌对势力,风险不小,运力亦有限。而大海,广阔无垠,若能造坚船,习航海,则安阳之货物,可直抵江南、岭南,乃至更遥远的南洋、天竺!其利,岂是驼马车队所能比?”
他继续描绘着蓝图:“且海上若能通行,我安阳便可与南方富庶之地直接贸易,获取我们所需的稻米、丝绸、瓷器,乃至南方的造船、航海技术!届时,安阳将不再是偏居一隅的边城,而是连通大陆与海洋的枢纽!”
顾慎听得张大了嘴巴,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也被这宏大的构想所震撼。
周廷玉则迅速意识到了其中的战略意义:“若真能通海路,不仅商利倍增,我安阳战略纵深亦将极大拓展,不再惧陆地封锁!”
“然航海非易事。”叶明冷静道,“我们缺乏船只,缺乏懂得造船、航海的匠人和水手,更缺乏相关的知识。此事需从长计议,缓缓图之。”
他看向周廷玉:“可先在民间探访,看是否有曾接触过航海或造船的南来之人。格物院也可开始收集、研究相关典籍图册。待时机成熟,或可尝试建造小型海船,先在近海探索。”
就在叶明为安阳规划着陆海并进的未来时,石小星带来了一个与海上无关,却同样重要的消息。
“大人,我们派往京城的人,花费重金,终于买通了一名能接触到内阁抄报的小吏。”
石小星低声道,“据他透露,陛下对安阳的态度确实复杂,既欣赏安阳能战敢战,稳固边陲,又对安阳自成一体、尤其是那‘格物之术’心存疑虑。而刘琨勾结的,主要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冯保,以及都察院几位以‘清流’自居、实则与刘琨有旧交的御史。”
“他们正在酝酿一份措辞严厉的弹章,重点便是攻击大人您‘僭越礼制’、‘私蓄甲兵’、‘交通外夷,其心叵测’。”
“僭越、甲兵、外夷……哼,老调重弹!”顾慎怒道。
叶明却从中听出了更深的信息。皇帝的态度暧昧,说明尚有转圜余地。
而刘琨的攻击重点,也揭示了他们最惧怕安阳的是什么——是自成体系的发展能力,是超越常规的武力,以及打破地域封锁的对外交流。
“看来,我们不仅要埋头发展,也要学会在朝堂上为自己发声了。”叶明沉吟道,“或许,是时候主动向朝廷献上一些‘祥瑞’,或者……一份能体现安阳‘忠君爱国’、‘心系朝廷’的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