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尔反击,屈指弹出一道道凝练的水箭,或操控地面渗出的水流化作冰冷的锁链缠绕熊腿,但这些攻击打在滚雷太岁那覆盖着厚实皮毛和妖力铠甲的身躯上,或是被那巨大的石锤轻易格挡,只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留下几道浅痕,便溃散开来,收效甚微。
这更是助长了滚雷太岁的嚣张气焰。
“哈哈哈哈!就这点挠痒痒的本事?连给俺老熊刮痧都不配!云顶山就教出你这种废物?给俺死来!看锤!”
滚雷太岁狂笑不止,锤法愈发凶猛狂放,一锤快过一锤,一锤重过一锤,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逼得许尘“只能”不断闪避格挡,仿佛毫无还手之力。
战场之上,锤影如山,水光银芒不断爆碎,轰鸣声不绝于耳。
四云洞其余几位洞主,脸上大多露出了轻松甚至轻蔑的神色。
那身着彩鳞华服的鳞溪太岁微微摇头,
“银辉太岁,大哥你莫不是看走眼了?”
那形如枯木,手持藤杖的老七森罗太岁眼中绿光闪烁,似有不耐,他在八妖之中最是沉默,乃是一条蜥蜴修成的太岁,名声虽潜,但是实力却也有太岁二境,更是这片林中少有的瘴修,一片瘴气放出去,死伤无数。
“太弱。”
就连青嶙和洄璃,虽然仇恨依旧,但紧绷的心神也略微放松,觉得或许真是自己高估了这许尘。
“崆儿,为父马上就能将这贼子抓回来,抽筋扒皮,替你报这血海深仇了!”
然而在场边,一直凝神观战,沉默如山岳的天甲太岁,那布满深深皱纹的龟首之上,一双深邃得仿佛能看透虚空的眼眸,却骤然闪过一抹极其凝重的精光。
“没那么简单。”
他修为高深,存活岁月悠久,更是精研阵道,对天地气机,力量流转的感知敏锐到了极致。
如果说衢山寿宴上许尘所展现的实力是十的话,那么许尘如今所展现的水准,可能才刚跻身四左右,甚至更低。
他隐约察觉到,许尘那看似左支右绌,险象环生的闪避格挡之间,身法圆融无比,暗合某种玄妙道韵,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绝不多费一分气力。
“这是含有的身法神通,这许尘绝不是这种坐以待毙之辈。”
他观许尘其气息更是悠长平稳,深不见底,丝毫没有力竭或混乱的迹象,尤其是那水行之力的运用,看似被动防御,实则精妙入微,柔韧绵长,将那至刚至猛的锤力层层分化引导,直至泄入大地,这绝非一个真正被压制者所能做到的。
就好像,那不是在挣扎,那是在…游刃有余地戏耍,一种极其危险的预感如同冰刺,瞬间扎入天甲太岁的心神。
“不对!”
天甲太岁猛地暴喝出声,声音苍老却如同惊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与警示,
“八弟小心!此獠藏拙!有诈!快退!不可力敌!”
但,终究是晚了半步。
就在滚雷太岁又是一锤轰然砸落,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碎石飞溅,其自身旧力刚去,新力未生,身体因狂暴发力而出现一丝微小停滞的绝对瞬间——
许尘眼中那一直刻意隐藏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冰冷杀机,骤然爆发,璀璨的银芒如同星辰在其眸中炸开。
螣九的冷漠,彻底斩断了他最后一丝顾虑。
天甲太岁的看破,意味着伪装已无必要。
碧莺与螣矶的周旋,也意味着耘黑那边战争的结束。
是时候,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了。
只见许尘一直飘忽后退的身形骤然一定,如同磐石扎根于地,一股远比之前磅礴浩瀚,凌厉无匹的灵力如同沉眠的火山,轰然自其体内爆发开来。
却见他周身银光大盛,水汽疯狂汇聚,竟在其身后隐隐形成一道巨大的碧色长河虚影,气势恢宏,宛若天瀑。
他两眼一缩,一点极致的银芒骤然亮起,那光芒如此璀璨纯粹,仿佛凝聚了月华与水灵之精,散发出洞穿一切的锋锐气息,与此同时,他左爪看似随意地向前虚虚一按——并非对准滚雷太岁,而是对准了他周身的一片空间。
嗡——
一道无形却更加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流后发先至,如同无数条来自九幽的冰冷枷锁,瞬间跨越空间,缠绕上滚雷太岁的四肢百骸,这不是物理的攻击,而是针对灵力与行动能力的重水牢狱。
“什么?!呃——!”
滚雷太岁脸上的狂傲狞笑瞬间凝固,继而化为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只觉得一股彻骨铭心的寒意瞬间侵入灵力,原本奔腾咆哮的妖力竟如同被冰封的江河,运转骤然变得晦涩无比,几乎停滞。
庞大的身躯更是如同陷入了万丈冰泥潭,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沉重万分,那举起欲再次挥锤的动作,硬生生被冻结在了半空。
他怎会知道许尘的招数里掺杂了更不止水之道则,而是他望尘莫及的时间道则,在水汽疯狂侵蚀之下,他的动作也渐渐延缓。
下一瞬,许尘双眼那点凝聚了恐怖力量的银芒,已然撕裂虚空,激射而出。
并非一道,而是两道交织旋转的死亡流光,既有明暗之分,亦有阳阴之意,迅疾如闪电,诡谲如暗影,发出尖锐刺耳的裂帛啸鸣,光芒耀眼,夺人心魄,刹那间便袭至滚雷太岁毫无防备的胸前。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超出了绝大多数旁观者的反应!
“噗嗤——!”
“咔嚓…呃啊——!”
两道流光,几乎不分先后,精准无比地瞬间贯穿了滚雷太岁那看似雄壮无比,坚不可摧的胸膛。
那道明亮流光从前心悍然刺入,自后背狂暴穿出,带出的不仅仅是一蓬滚烫粘稠的热血,更有无数碎裂的心脏肉块与骨骼碎片,那流光蕴含着极其可怕的湮灭之力,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气海位置,将他苦修数百年的妖丹,瞬间震得布满裂纹,随即轰然破碎。
妖丹破碎释放出的混乱灵力,反而从他体内由内而外炸开。
滚雷太岁脸上的惊骇与恐惧彻底凝固了。
他庞大的身躯猛地剧烈一震,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与灵魂,赤红的熊目中,狂暴的神采飞速黯淡湮灭,只剩下死寂的空洞。
“大......大哥,俺......俺的妖......妖丹......”
他艰难且机械地低下头,似乎想看看自己胸口那两个巨大又前后透亮的空洞,似乎无法理解自己坚不可摧的肉身何以会如此不堪一击。
黑色五指一松,那柄伴他征战多年,沉重无比的撼地巨锤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深深嵌入岩石之中。
随即,他那如同小山般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向后倒塌,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溅起漫天尘埃。鲜血迅速地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形成一滩不断扩大,触目惊心的血洼。
“八弟!”
天甲太岁怒喝,随即心中一沉。
几妖之中,他与滚雷太岁交情最深,足有百年之久,尚在这其还是幼年之时就有提携照顾之意,胜似半个儿子。
可他性子本就是个谨慎微妙的,许尘能一击杀了以防御力量见长的滚雷,要对付自己,绝不会超过百十回合,一时之间,他心境也变得复杂起来。
刹那间,全场死寂。
风声、远处山主交战的金铁轰鸣声、甚至呼吸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被绝对的空无所吞噬。
四云洞剩余七位洞主,包括原本成竹在胸的青嶙和悲愤交加的洄璃在内,全都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僵在了原地,他们脸上先前或轻蔑、或看戏、或仇恨的神情尚未完全褪去,便瞬间被无边的震惊骇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所覆盖。
一个个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八弟滚雷太岁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虽刚踏入太岁二境无多少时日,可一身铁皮钢骨,又在路上炼了一部分强化血肉的灵物,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不是许尘一合之敌啊?!
要知道他们八妖私下底也曾互相交流切磋,要想制服这黑熊可以,但绝无这般简单,更别说一击毙命。
许尘缓缓收回前爪,眼中那磅礴的银色灵力与巨大的长河虚影悄然敛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他一身灰毫依旧胜细雪,只沾染了点点血色,连气息都平稳如初,仿佛刚才秒杀一位太岁二境强敌的,并非是他。
他平静地抬起眼眸,那双银色的瞳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缓缓扫过脸色铁青,龟甲上符文不由自主亮起的天甲太岁。
“四云山堂堂八大太岁不过如此,还有谁要来?”
又掠过目眦欲裂,浑身因极度愤怒与惊骇而微微颤抖的青嶙与洄璃,声音清淡得如同山间流泉,
“还有谁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