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唐毅便拿起桌上的生肖茅台,拧开瓶盖,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先给王振国的酒杯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端起酒杯,眼底带着几分探究地说道:“老狐狸,你这次突然出现,可真让我意外。这杯,我先敬你。”
王振国闻言,没有立刻举杯,而是目光扫过身旁的月璃、苏婉清和王盛天。月璃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静坐在桌前,只是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苏婉清和王盛天则带着几分客气的笑意,显然是看出了他与唐毅关系不一般。王振国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他放下酒杯,长长地舒了口气。
苏婉清和王盛天见状,也赶紧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王振国笑道:“王先生,欢迎您来参加我们雷幽宗的开宗宴,这杯我们敬您。”王振国也不推辞,又陪两人喝了一杯。
而一旁的月璃,在确定王振国不是来闹事的后,便对着唐毅微微颔首,又看了眼身旁的云芷。云芷会意,站起身跟在月璃身后。道了声告辞后, 两人脚步轻盈地离开主桌,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
几杯酒下肚,苏婉清和王盛天也看出唐毅与王振国之间显然有私事要谈,再待下去难免碍眼。苏婉清率先起身,笑着说道:“掌门,王先生,我去与弟子们畅饮几杯,先失陪了。”王盛天也跟着起身,拱手道:“我也去过去看看,两位慢聊。”
说罢,两人便相继离开,主桌旁只剩下唐毅与王振国两人。
唐毅再次拿起桌上的生肖茅台,酒瓶倾斜时,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注入王振国的酒杯,泛起细密的酒花。他将酒瓶放回桌案,指尖在冰凉的瓷杯上轻轻摩挲,看着王振国眼底的疲惫,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该来的,你的出现,让我很被动。”
王振国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端起满溢的酒杯,仰头便饮。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时,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将整杯酒尽数咽下。放下空杯时,杯底与桌案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长长舒了口气,白雾般的气息在暖黄的灯火下散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也没料到,事情会走到今天这步。现在上面对你的态度有多坚决,你恐怕想象不到——就因为你,我也跟着遭了殃,兵权被削得一干二净,还被调去了个管后勤的闲职,明摆着是把我边缘化了。”
唐毅闻言,面色骤然一怔,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他一直知道那位手握政权的老人手段强硬,却没料到对方竟连王振国这样为华国奉献了大半生的老将都不肯放过,连一丝情面都不留。桌上的佛跳墙还冒着热气,浓郁的鲜香此刻却变得有些刺鼻。
王振国自顾自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液顺着瓶口溢出,滴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印记。他盯着杯中的酒影,声音低沉得像是在自语:“这辈子,我王振国没贪过一分钱,没枉杀过一个人,为了华国的安稳,从边境到京都,跑断了腿也没喊过累。可到头来,却和你一样,成了被排挤的对象。有时候我半夜睡不着就想,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错?”
话音落时,他再次举杯饮尽,酒液沾湿了嘴角的胡茬也不在意。仿佛只有这滚烫的酒,才能压下心底的委屈与不甘。
“就在我收拾东西,打算提前退休,回老家种种菜安度晚年的时候,上面那位却依旧没打算放过我。”王振国说到这里,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唐毅,语气郑重得近乎沉重,“他们让我来你这儿当说客,让我劝你放弃抵抗,主动投降。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呵……”唐毅听到这话,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指节因为用力攥着酒杯而泛白。他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那位老人明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投降,却偏要派王振国来——这哪里是劝降,分明是给王振国设下的死局!
待王振国回去后便会落得个‘办事不利’名头;到时候再他给扣个‘通敌’的莫须有罪名,将其打入大牢——好狠的手段!”
“那你打算怎么办?”唐毅压下心头的怒意,语气里满是担忧。
王振国看着唐毅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只是笑意没达眼底,只剩下深深的无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离开京城的那天早上,家里的电话就被监控了,老伴和儿子被‘请’去了军区招待所,美其名曰‘保护’,实则就是软禁。事到如今,我王振国没什么可怨的,今日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劝你投降,只是想跟你讨杯酒喝,看看你这雷幽宗,到底有没有传言中那么热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喧闹的弟子们,眼神渐渐柔和下来,语气里多了几分期许:“说真的,我挺佩服你小子的。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敢扛着大旗往前冲,敢和不公抗争到底。唐毅,答应我,别轻易放弃,一定要走下去。”
王振国说完,拿起桌上的酒瓶,最后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时,手底的力道重了些,杯沿磕在桌角,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他站起身,中山装的衣角扫过椅面,原本挺括的衣料此刻显得有些褶皱,两鬓的白发在灯火下格外扎眼。
唐毅也跟着起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王振国抬手打断。“记住,别做傻事。”王振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这趟来,见了你,喝了酒,就够了。往后的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各自安好,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那两名军人,扬声喊了句:“走了。”两名军人立刻起身,动作整齐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军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在喧闹的酒宴中显得格外清晰。
王振国没有再回头,脚步沉稳地朝着山门方向走。路过练武场时,有弟子举着酒杯想上前敬酒,却被他轻轻摆手拒绝。他的背影在暖黄的灯火下被拉得很长,渐渐远离了喧闹的人群,走向漆黑的夜色。
唐毅尾随在王振国身后, 目送着他的离开, 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看着那道苍老却依旧挺直的身影, 坐上来时的军用汽车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山路尽头。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唐毅脚边。他抬手摸了摸衣兜,指尖触到一枚冰凉的东西——是刚才王振国悄悄塞给他的,一枚刻着“忠”字的旧军牌,边缘早已被磨得光滑。唐毅握紧军牌,望着王振国离去的方向,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