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净观女施主眉眼忧愁,是否为情所困?”
这和尚的声音也同他的眉眼一样,语调软得像在和人调情。
琉璃想不通柳心荷为何能与这善净大师多次论道,“大师能不要说些废话吗?”
来这儿的年轻姑娘多数是为了求一个好姻缘,是不是为情所困用得着你说啊。
善净脸色一沉,转而盯紧了神情散漫的人。
换做平常的女施主,被他紧盯着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自在,但琉璃不是一般人,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大师,你们这寺庙挺挣钱的吧。”
琉璃将善净禅室里的陈设一一看过,就是柜子上摆的一个瓷瓶看着都价值不菲,可见这庙里的僧人们生活条件不是一般的好。
“施主慎言,莫造口业。”
琉璃撇撇嘴,也不和这和尚打嘴炮了,自顾自地在善净对面坐下。
“大师,我确实有一事需您为我解惑。”
“施主请说。”
善净手里还攥着一串紫檀木做的佛珠,他拨一颗琉璃就往他手上看一眼。
善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可是贫僧这串佛珠有何不妥?”
琉璃幽幽道:“大师过谦了,您一点都不贫。”
善净愣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琉璃是在点他手里的紫檀木佛珠,一时间拨也不是放也不是,一张清俊的脸憋得青紫。
见快把人惹毛了,琉璃才鸣金收兵。
“好了大师,我不逗你了,您记不记得十日前接待过一位姓柳的小姐?”
你说不逗就不逗了?我善净大师是你可以随便戏弄的人吗!
善净脸色铁青,“施主,请您将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这油头粉面的和尚贪财就算了,怎么耳朵还不好使呢······
“我听得见!”
善净咬牙切齿道,别在不经意间把心声说出口好嘛,他又不是聋子!
琉璃讶异地捂住嘴,“哎呀,我对大师一见如故,这才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大师您不会介意的吧?”
琉璃展颜一笑,被盖章成“油头粉面”的善净怔了一怔,额角的青筋都鼓动起来了。
“自是不会。”
转而他就在心里默念起来清心咒,再不平复一下他真要被面前的女施主气吐血了。
“大师,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琉璃将手肘支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善净。
“柳小姐与您论道的次数可不少,您不会记不得自己这位虔诚的信徒吧?”
······他自然记得。
更何况在柳心荷出事后的第三日,柳家就派人请他出寺,但善净拒绝了。
一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谁会撂下棋盘去将其拾起来呢?
“若施主是为了旁人的事而来,就请回吧。”
说着善净就站起了身,琉璃还坐着,仰头看他。
“这话大师不爱听,那我换一句就是,大师别生气嘛。”
言笑晏晏,从容不迫,嘴角还挂着善净最熟悉的,恶劣的笑。
往日都是他坐山观火,戏弄人心,今日竟全倒过来了。
善净重新坐下。
琉璃的眼黑得发亮,“大师,您和猪站在一块,猜一个动物。”
这是和他猜起了谜语?
善净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琉璃噗呲一笑,“象啊!”
善净的表情一寸寸裂开,琉璃笑得更欢了。
等小沙弥将琉璃送出来后,善净大师称其头痛欲裂,三五日内恐怕都接待不了香客了。
小沙弥原本以为和琉璃一起来的其余施主会发怒,孰料一个抗议的都没有。
楼桑苓万分理解地冲小沙弥点点头,扭头看向琉璃。
“小璃,你没对大师做些过份的事吧?”
她没见到善净,只以为对方是个年事已高的老爷爷。
琉璃沉吟了一会儿,“那善净大师没什么实力,我······”
我出的那些题他没一个能答出来的,脸色还越来越难看,一点容人的雅量都没有。
不过后头的话琉璃没机会说完整,眼见那小沙弥还在一旁站着,听到琉璃说善净大师没实力脸都黑了,她赶忙捂住了琉璃的嘴。
“有什么话还是等出去再说吧,不急。”
小沙弥绷着脸把门一关,“那我就不送诸位了。”
琉璃拉下楼桑苓的手,冷哼一声。
“我说什么来着,这里的僧人从上到下就没一个像样的。”
“确实不像样。”
郎惟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向通往另一个大师禅室的长廊。
一个年轻小姐扶着丫鬟的手从禅室里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枚平安符。
“有什么不对吗?”
陆霁真挠了挠脑袋。
“一样的。”
琉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一样的?什么一样的?
陆霁真一脸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
“她手上的平安符,和柳心荷房里系的是一样的。”
这平安符又不是从外头批发来的,按理来说每位大师所作不应该一模一样才对,除非······
宝光寺里的平安符有别的含义。
“珍珠链,碧玉簪,和田玉镯。”
那位小姐进禅室之前身上的值钱首饰,在出禅室后就都不翼而飞了,落在了谁手上就不言而喻了。
琉璃想到了善净那张不像是正经和尚的俊秀脸蛋,身上发寒。
“这宝光寺,透过哄骗女客感情,为自己牟利。”
佛门净地,却被这群人当做了捕猎场,实在是太恶心了。
琉璃冷着脸坐上了回柳府的马车,和楼桑苓直奔柳心荷的闺房。
香君是柳心荷房里的一等丫鬟,自然清楚自己小姐有什么样的首饰。
但在琉璃要求她清点一番时,香君却面露难色。
“你知道。”琉璃盯着香君,“你知道的,是不是?”
香君说不出话来,她自是知道的,小姐每每去过宝光寺都要丢失好几件首饰,她怎能无知无觉。
但是······
“香君,你先下去吧。”
汪来仪来了,把房内的人除了琉璃和楼桑苓都撤了下去。
琉璃心下一紧,再看汪来仪,却见她果然面无表情道:“还望二位大人明白,柳府请你们来是为了解决小女中邪一事,多余的事······”
“就不必做了。”
多余的事?什么是多余的事?
柳心荷被善净骗心骗财,汪来仪居然没打算追究吗?
不等琉璃质问,汪来仪却一福身,“荷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此事若宣扬出去,她就活不成了。”
宝光寺在此地盘踞多年,难道真没人能探查到其中蹊跷吗?
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的荷儿,只能是在回府的路上撞了邪,而不是在看破善净的真面目后,惊惧之下精神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