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滴落在地面,废墟之上溅起一片灰尘,转瞬间哗啦啦的雨声已经替代了先前的嘈杂。
仿佛世界只剩下这场雨,其余的一切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小呼雷的意志就这样缓缓下沉,朝着名为「无」的深渊…
狼瞳中的最后一缕光亮熄灭的刹那,深红的油纸伞忽然遮蔽了他头顶的视线,面无表情的女人撑着伞,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敌人?不是?”他没有从女人身上感觉到敌意,可令他困惑的是那个女人身上只有淡淡的白桃香水味,而作为生物特征的专属气味却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缥缈不定,就和先前陷坑里那具被锁链束缚的男人身体一样。
黄泉点头回应,同一刹那,呼雷猛然回过神发出一声惊呼,刚才从天而降的巨神兵和可怕的星辰巨指皆已消失不见。
不光如此,目之所及的世界一片荒芜,不知名的巨大骸骨遍地,在这场贯穿世界的雨幕下除了面前这个女人之外再无别的色彩。
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离开了先前所在的地方,小呼雷顿感诧异,此时面前的女人终于开了口。
“离开这里,它会带你找到同伴。”黄泉从身后拿出一柄新伞递给小狼崽,它下意识地嗅了嗅迟疑了片刻后还是接过了雨伞。
入手的刹那,奇妙的感官传遍全身,他好像能知道在这场空无的大雨背后,还有人在前方的某个方向等着自己。
——师娘,阿流,阿炎,宝宝,那边,安全!
那个方向传来的信息被步离族的嗅觉捕获,不知所措的呼雷侧头看向陌生的女人。
“走吧,小家伙,后面的事,该轮到大人来处理了。”
没有给呼雷任何回应的时间,快速与他分别的黄泉的身影已经染上了灰白,与这世界别无二致,唯有那顶伞还有飘散在她身侧的鲜红花朵依旧顽强地昭示着她的存在。
——气味,消失了?!
呼雷看着独自向着自己反方向行走的黄泉,后者身上最后的味道也闻不到了。
直到那个身影彻底被雨幕淹没,小狼崽才晃晃悠悠地朝着预定的方向前进,此刻他才留意到这方世界并非完全陌生。
不远处是似曾相识的废墟,还有他先前越过的坍塌建筑,呼雷蜷缩着身体,将自己完全藏在那顶雨伞之下。
刚才在雨中那种沉沦的感觉让他感到恐惧,这是他自出生以来首次亲身接触到命途的概念,此名为「虚无」。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素裳几人正惊讶于眼前的景象,天降大雨的刹那,月说出了她的谎言,「奇迹」的力量扭曲了现实的因果,为众人暂时构建出一片安全的区域,但也仅限于周边的片刻之所。
“到底发生了什么?”素裳愣愣地看着外围被大雨吞噬的世界,无法理解先前还战火纷飞的世界为何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
这一次,靠坐在一处断墙上的月口气稍显寂寞地回答道,“这是姑妈的力量,想要暂停这场必定的灾祸,也只有这样…我们阻止不了天上的那位…只能等…”
“等?”
“等老…墨夏完成自身的补完,可能对你来说那会是一个悲伤的结果…可这是她无法回避的命运,也是他费劲心力追求的结果。”
素裳怔怔地看着月,她没有听出对方言语中所提到的他\/她其实是两个人,透过那副狼首面目,素裳好像见到了后者眼中闪过的唏嘘。
素裳没去追问她关于墨夏的内容,只因她清楚地知道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信任墨夏,不管后者真正的身份为何,作为妻子她都该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并支持。
“他能做好的,对吧?”
沉默半晌,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月愣在了当场,面具之下是作为那两人女儿的她,从没想过母亲会这样回应自己。
“啊,他会做好的!”月用更加笃定的口吻回应着素裳。
素裳不再言语,安静地坐在一旁继续安抚怀中的婴儿,谁也没有注意到月其实正静悄悄地注视着“小时候的自己”。
说到底在她自己所在的时间线里,从未真正享受过父母哪怕一次的关爱,甚至都没有真正和母亲相处过。
她只是作为父亲颠覆时间线的执行者之一,静静地等待着计划开启的时刻。
记忆中的父亲是一个偏执且阴郁的男人,直到有一天他告诉自己一切的准备已经就绪,包括他自己也将成为这场棋局中的一枚棋子,而后彻底与现实产生了切割。
他把那一个自己的时间永远禁锢在了原地,任由另一个失去一切记忆的自己一步步迈向未来,走上早已安排好的路线。
雨一直在下,当灰白的雨幕之中出现某个轮廓,颤颤巍巍的小狼崽打着伞出现在了区域的外侧。
“是呼雷!”阿炎率先叫出声,紧接着其余人皆是纷纷侧目。
穿过「奇迹」的壁垒,步入这片拥有色彩但仍旧冰冷的世界,小狼崽与自己的亲人相聚。
“师娘,安全!阿炎、阿流,安全!呼雷,高兴!”他依旧用笨拙的语言诉说自己的感受,但从他不停摇晃的尾巴能看出此刻的兴奋。
看着这一幕稍显温馨的场景,月面具下的脸由衷地笑了,只是接下来她不得不成为「恶人」。
在一次无声的深呼吸之后,一改方才友好的态度,月的声音变得冷酷,“素裳小姐,想象一下,二十五秒之后你的孩子会死在我手上。”
居高临下,月俯视着有些错愕的素裳,不知何时出现的银色金属人形和藏青色衣衫的高大男人已经包围了靠在正中的素裳几人。
呼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闻到了浓浓的敌意,顿时龇牙咧嘴,发出呜呜的低吼。
婴儿的啼哭划破寂静,刹那间唤醒了愣神的素裳,她紧紧抱着婴儿,面色已经转为惊恐。
龇牙的呼雷被刃轻易地按在了地上,而阿流和阿炎两个孩子则是被萨姆一手一个提在了半空。
“毋庸置疑。”
四个字像是宣判词,铿锵有力。狼首面具下,先前那双温柔的眼睛不见了,而是如真正的恶狼般凶狠,月向前迈出了半步。
仅瞬息的恍惚,待得回神时,素裳怀中已经空空荡荡,襁褓被化身“坏女人”的月单手托起,她几乎没有停顿,高高举起的另一只手已经快速刺出,贯穿了婴儿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