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之中一片死寂,周围的将官脸上再没有半分像之前那样的骄纵,要么是一副心悸的模样,要么便是满脸的困惑或凝重,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孙思克的本事和性格,没人会怀疑他为了掩盖自己此战失利的责任,而故意去夸大红营的战场表现、抬高红营的战斗力。
只是还没等他们从困惑和惊诧中醒悟过来,一名跟着孙思克一起前来的将领上前一步,帮着孙思克又补了一刀:“大将军,孙总兵所言,奴才十分赞同,奴才奉命领军夺回棋盘石和源潭镇,也遭到和孙总兵一样的情况,红营贼寇守御坚决、作战悍勇,其兵马不仅守御有度、调度有方,而且作战十分大胆,时常对我军主动展开反扑。”
“大将军,末将也不敢遮掩,咱们手下的兵卒,和红营贼寇的兵卒差距太大了,我军进攻,只能结阵攻击,阵型一散必然兵乱,一打起来便乱成一团,根本无法指挥,而红营贼寇的兵卒进攻之时,却能两至三人分散突击,冲到我军阵前再迅速结成阵势交战。”
“我军火铳齐射、轻炮轰击,对其散阵杀伤效果极差,根本拦不住红营贼寇的步队突击,他们的兵马冲到我军百余步甚至数十步的距离,然后火铳手快速集合齐射,无论火力还是射速都完全压过我军铳手,然后甲兵以十余人或数十人一队卷入我军阵中搏杀,看似人少,配合却极为默契。”
“我军军阵遭到红营贼寇铳手齐射之后本就散乱,被其甲兵突入阵中,人数虽多,却很快就会变成各自为战的境地,自然也就不是配合更默契、阵形更严密的红营贼寇甲兵的对手。”
那名将领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着之前惨烈的战斗境况,喉咙里头咕咚一下:“大将军,奴才还漏了一点,实际上,我军步队在和红营贼寇交战之前阵型就已经散乱不堪,就像刚刚孙总兵所言,红营贼寇是带着许多中型火炮来的。”
“他们的火炮数量之多、火力之凶猛,完全超出奴才的预计,而且他们的火炮打得极为精准,几乎是追着咱们的兵马在打,步队进攻之时便遭到红营贼寇火炮连续轰击,阵形大乱,红营贼寇的兵马每次都是在炮击搅乱我军阵列之后逮住机会进行反冲击。”
“奴才一直没有拿下棋盘石和源潭镇,就是因为红营贼寇这火炮的威胁,结阵被炮轰,阵乱就被红营贼寇逮住机会冲进阵来,奴才连次进攻,手下人马已经是拼尽全力,但每次都是受阻于红营贼寇的火炮败退下来。”
“还有马队,棋盘石和源潭镇全都处于丘陵山地之中,山势比分水岭更陡峭,不利骑兵跑马,故而奴才点兵之时便多带步队而少带骑兵,奴才带去的那些骑兵马队,可以说是毫无作用,红营贼寇散兵突击之时,奴才还试图派出骑兵阻拦,但其兵马看似分散,却依旧秩序井然,见我军马队出动,一眨眼间便能结成严密的阵列,他们的阵列……确实如孙总兵所言那般不动如山!”
“孙总兵所言,奴才十分赞同,我军如今面对的,是从未见过的一支强军,那样的兵,放在任何一个将领的手里都不会是能轻易打破的,而他们……还源源不断、络绎不绝!”那名将领朝着孙思克点点头,语气急促了几分:“奴才在攻打棋盘石和源潭镇之时,就有更多的红营贼寇赶来助战,他们也是长途奔袭而来,却几乎不用休整,来之能战,奴才的兵是越打越少,而红营贼寇的兵却是越打越多!”
那名将领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扭头朝孙思克说道:“孙总兵,你刚刚所言红营贼寇有一部伏于侧翼袭击你们,恐怕不是分水岭的红营贼寇战前刻意伏下的兵马,而是有其他的红营贼寇兵马迂回而至,见两军交战之情况,便配合先前的贼军向你部夹击!”
孙思克浑身一震,回忆了一下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伏兵”出击的位置和兵马情况,顿时也反应过来,语气也急促了几分:“若是如此……便能断定咱们之前的猜测,红营贼寇确实是大军掩至,向我军四面合围而来,是要全歼我部于此!”
“而以红营贼寇展现出来的战力,待其大军扑至,确实有全歼我部的实力!”瓦尔喀也反应了过来,浑身一抖,喃喃念道:“难怪赖塔在建德守了不到十天就全军覆灭了…….舒恕就算不当叛徒,恐怕也拖延不了几天的时间…….难怪康王爷和费扬古他们……之前那般裹足不前!”
“大将军!”王进宝上前一步,将瓦尔喀从情绪中抽了出来:“我军情势危殆!棋盘石、源潭镇接连失守,我军已与康王爷失去联系,分水岭失守,我军后路断决,之前也有报告余家井渡口、水吼岭等处有红营兵马活动的迹象,红营贼寇是要利用潜山三山夹两水的地利,卡死山地、河谷、丘陵通道,将我大军包围!”
“大将军,若是被围在此处,我军军中所携军粮最多支撑五六日的时间,莫说以康王爷、靖南大将军、安远靖寇大将军之前畏战的表现,得知平南大将军全军覆灭的消息之后还有没有胆子来救援咱们,就算他们来救,以红营贼寇在野人寨展现出来的防御能力,他们能在五六日的时间打破红营贼寇的包围吗?岂不是天方夜谭!”
“故而末将以为,趁现在红营贼寇大军未至,我们…..立刻撤兵北归!”王进宝大步走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猛的一划:“全力打破分水岭,然后抛下一切沉重的火炮、辎重什么的坛坛罐罐,全速北撤,我们连六安都不呆了,一路退回河南去!”
“红营贼寇也不可能放着其他各路军团不管,只盯着我们咬,河南一马平川,更适合我们马队发挥,还有抚远大将军手下数万人马接应,红营贼寇想来不会冒险深入河南腹地,故而只要逃入河南,我们就安全了!”
瓦尔喀皱着眉看着地图,满脸忧疑的看向王进宝,王进宝知道他想问些什么,轻叹一声:“大将军安心吧,平南大将军十日覆灭,此时此刻……恐怕就连康王爷都在盘算着怎么逃回庐州了,上面那么多高个的顶着,怪不到我们头上来,但留在这里……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