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晓,小七醒来,慵懒地张开双臂,打了个哈欠,回身一看,长林已被挤到床边,身子歪斜着,身上只搭了半片棉被,她低头发现身下压着皱成一团的被角,边缘还留着指甲抓挠的痕迹 ,想来是自己在睡梦之中,与他争夺。
小七看长林袒露胸膛,怕他受凉,自己穿上绣衣,忙把被子给他盖好,又好心帮他掖好。
这时阳光斜照进来,一缕缕光柱中依稀可见许多微尘,晨曦透过窗棂照在长林脸庞。
昨夜被褥单薄,他露在外面的半截膀子早已冻得僵硬,阳光一激,鼻尖猛地一痒,长林经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搓惺忪睡眼,只看小七正在为他铺被,心中大受感动。口中说道:“娘子,你真好。”
小七耳尖微红,轻啐一口,“谁是你娘子,我只是好心留你一晚,等你起来还去找鹤玉环吧,毕竟人家可是和你正经拜过天地的。”
长林见小七总提这件事,只是笑了笑。
小七又道:“怎么不说话了,我难道说的不对?”
长林道:“咱们俩在一起好就是了,总是替外人作甚。”
小七听了只略微一冷笑,接着拿出一件粗布衣服,这是母亲为他精心缝制的,母亲缝的粗布中衣肩头补了四个补丁,前襟用彩线绣满细密的小花,长林听了小七的,把旧衣服穿在里面,尉迟岚赠送的奢衣华服罩在外面。这样别人便不会看到他还穿打补丁衣服,更不会嘲笑他了。
他穿上衣服后还觉得寒冷,不禁打了个冷战,于是说道:“现在天已经暖和了,没想到夜里还这么冷。哎呀,好冷啊。”说着搓着手臂,从床上爬起来后,又在火炉子边烤手。
小七醒得早,知道是自己夺走大半棉被,把他冻着了,此时心中就有些过意不去,在衣柜中翻找,寻出一件厚实的棉衣,轻轻给长林披上。
长林笑道:“娘子,你对我可真好。”
这一次小七听他这么称呼自己,反而不以为意了。接着小七自己拿来茉莉头油,梳洗干净。长林只是匆匆擦了擦手,随意在脸上搓了搓,脸上还沾着水珠。
小七嫌弃长林邋遢,又帮他将耳根、头颈不易擦洗处料理干净,长林只觉小七的手滑腻软绵轻柔,而他的手上结满硬茧,沟壑纵横。
长林暗想小七的手是拿来描龙绣凤用的,而自己的手只能拿来锄地,他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得到小七的青睐。此刻,长林满心欢喜,目光一直看着小七,生怕小七从她面前移开一刻。
长林见小七洗过头,头发蓬乱,便道:“娘子,我帮你梳头。”说着长林让小七坐在梳妆镜前,拿起一柄梳子慢慢帮她梳头。
“你会吗?”小七抿嘴笑说。
“不会,还不会学吗?以后我天天帮你梳头。”长林笑着回答。
小七一边含羞看着镜中自己,一边又从镜中看着长林俊朗的笑容,将忧愁忘了大半,就任由他帮自己篦头。
她忽想起昨天夜里,二人情动之下,搂在一起,差一步生米就煮成了熟饭,小七暗叹可惜,然而又是她也担忧,若是她有了孩子,以后行走江湖,岂不麻烦,况且二人终究还未成亲,这么草率地就将身子交给他,反而不美,她要等着二人在亲友的见证下,由长林为她掀开盖头,如此才好,届时让星彩、倩儿、飞燕她们羡慕死自己,想到这一切,小七两腮恰似染了胭脂,瞬间飞红。
长林笨拙地捏着梳子,生怕扯痛她的发丝,却仍不时勾住打结处,小七看长林手脚又慢,又粗心,有几次将她头发篦得生疼,不禁说道:“算了,还是我来吧,你啊,真是不中用。”
长林也知道自己没做好,只得将梳子交还给小七,自己单手撑着一腮,仔细看着小七篦头。
小七刚握住梳子,忽从铜镜里瞥见长林撑腮,只顾盯着镜中倒影傻笑,嫌弃道:“去去去,一边去,臭死了。”
长林一听说臭,忙拿青盐刷了牙,又乖乖坐在小七身边,仍是痴望着小七。但见小七,眉目超凡俊逸,眼角鼻间都透着一股英气,虽不施珠粉,已然楚楚动人,让人见之忘俗,长林越发看得入迷了。
长林此前也曾与小七幽期私会时,时而相依相偎,时而十指勾连,却还未像今日这般,如此亲密,如胶似漆。
小七好不容易梳了头,也不打辫子,只在头顶总发间,盘了一尾峭立的马尾辫。
而后穿着凌霄阁修行练功时穿的白色衣衫,劲装束身,戴着护腕,脚上穿着一双鹿皮小靴,看起来十分干练。
小七收拾妥当后,转身发现长林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便道:“呆瓜!还看,咱们还有正事要做。”
长林挠头道:“是,小人谨听神女吩咐。”
“我哪能吩咐了你,你是皇太子,统领天下英雄的武林盟主,我怎么敢?”
长林挠头道:“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我,我哪有那个本事,只是在外面人面前,不得不装得正经些,遇到正事,我可是一点主意都没有,所以以后行事,我还听娘子的。”
小七啐道:“别嬉皮笑脸了,咱们先去阴婆婆那里看看吧,现在她老人家正想着如何救醒我爹爹,或许还需要咱俩帮忙。”
长林听了,便只紧紧跟在小七后面,小七道:“你先出去,让人看到咱们俩大清早一起,多不好。”
那长林仍是一脸的嬉皮,笑道:“小的听命。”说着走在前面,刚要开门,忽然想起什么。他转身盯着小七的眼睛。小七疑惑道:“怎么了?”
“你脸上有东西?”
“什么?”小七听了忙伸手捧着脸颊,揉了揉也没发现有什么。
长林笑道:“你脸上红红的像个桃子,我看看是什么。”说着凑过去轻轻一吻。
小七被他这么一捉弄,伸手打他,“咱们要办正事呢,你怎么这么不正经。”长林笑着,推门出去,小七仍在后面不依不饶追打。
二人嬉闹间,忽听廊下传来冷笑:“呦~这是谁出来,我来看看。”
长林和小七看那人穿着白色小袄,小袄中间露着一围绿色抹胸,雪白的玉峰若隐若现,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鹤玉环。在这明玉山庄,也只有鹤玉环一人敢这么穿着打扮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小七看到鹤玉环冷冷说道。她知道这个女人来者不善,因而时常不给她好脸色看。
鹤玉环淡淡说道:“这大清早的,我出来先逛逛,怎么碍着公主的地儿了?”
小七道:“明玉山庄这么大,哪里不由得你去逛,干嘛老像个苍蝇似的在我面前乱转?”
在以前还从未有人敢对她这么说话,鹤玉环本想发怒,但在小七面前,却不得不忍住,此时忍不住说道:“姐姐这话说的,妹妹关心你,想多看看你还不成吗?”
“我看你心怀不轨。走,长林哥,咱们别理她就是,这女人坏得很。”
说起坏,鹤玉环立即忍不住了,她气得说道:“我一不贪财害命,二不以大欺小,平时也拿出三两千金子出去周济周济贫苦家的女儿。我可不敢担着个‘坏’字。”
小七此时不知说什么,便指着她道:“你不知廉耻,勾结有妇之夫,不是坏又是什么?”
鹤玉环淡淡说道:“我勾结哪位有妇之夫,你倒是说说看?”小七看了看长林,哑口无言,但毕竟二人还未成亲。
而鹤玉环却道:“我勾引别人没有你口说无凭,而公主昨天晚上,明目张胆勾引别人家的相公,我却看的一清二楚。”
小七急道:“我勾引谁了?”她一想昨晚的事,定是被鹤玉环看了去,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实在可恨,这是万一被她传播出去,可是不好。小七羞愤难耐,默默看着长林,全指望长林帮她说两句,洗清冤屈。
长林看着鹤玉环气势汹汹的诘问,怒气上来,指着鹤玉环道:“小七是我娘子,我们俩早已结拜成婚,如何行事,外人也管不着。鹤玉环!我对你百般忍让,你别不知好歹。若不是看在你太爷爷的份上,我早教训你了。”
鹤玉环听了这般话,如针扎在背,一时心伤,又气急道:“你打,我站着给你打!”
长林见那鹤玉环将小袄一脱,掷在地上,直挺挺地凑过来,站在他面前,立时气软了,只道:“谁说打你了,我就是说说而已,姑娘你别再为难我们了。”
鹤玉环见长林低了头,气也就消了,接着拾起泥地上的小袄披在肩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递与长林。
长林接过,问她:“这是什么?”
鹤玉环白了他一眼道:“你不识字?”
小七看鹤玉环无端抢白了长林,气不过拉着长林就走,口中还道:“惹不起还躲不起?长林哥,以后咱们绕着她走。”
长林乖乖跟在小七身后。二人走了百十步,小七想起来鹤玉环给长林的东西,不知是什么,于是从他手中夺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漆黑小篆“保胎丸。”
小七一看脸颊飞红,忙藏于袖口中。长林因问:“那是什么东西。”
小七道:“是鹤顶红。”
长林不解问道,“她给我毒药作甚?”
小七催促着长林,“你别管这么多,这女人果真歹毒,总之你以后离她远点。”
长林乖乖应下,紧跟着小七,寻阴婆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