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一行人带着莫素芳回京都,途径播州的时候,人困马乏暂做修整,温婉便去城内转了一圈。
刚巧在温宅遇上正要出门的红梅,红梅一见温婉就差点哭出来,又看见身后坐在轮椅上的魏峥,心里七上八下,等迎了人进门,温婉才说起她离开播州后的事情。
“听侯爷说,当时情况紧急,他想把你们都转移到京都去,但你坚决要留下来打理红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红梅流着眼泪,又瞥一眼推着轮椅在庭院里的魏峥,:“只要姑娘平安回来,我就不觉得辛苦。只是姑爷的腿……”
“皇宫里有太医,迟早能治好。就算治不好,我也认定他了。”
“姑娘,你真要去京都?您就不怕那位魏皇后?”红梅咬咬牙,暗道自家姑爷心眼黑,“有些话本不该说,但咱家这位姑爷…您被莫素芳抓走以后,他就立刻将老爷和夫人送去京都,美其名曰保护起来,但我瞧着分明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是怕你回来又跑了!”
“这个蜂窝煤!”温婉哭笑不得,可又想起当时洞窟坍塌时他毫不犹豫冲过来将自己护在身下,“罢了,我上辈子是欠了他!”
“我们入城只是采买生活用品,待会便要离开。”温婉从木匣子里拿出一张纸来,随后红梅只觉得肩膀一重,抬眸就看见那人笑眯眯的望着自己,“我这一去京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红梅惶惶的蠕了蠕唇,想劝温婉别走,可老爷和夫人都在京都,少爷小姐也在京都,姑娘又是走私案的关键证人,如论如何,她非去京都不可。
“这是你的卖身契。”温婉将那张轻飘飘的纸张塞到红梅手里,“你来温家已有十年,我们家中人口简单,人丁不丰,因此我们虽然有主仆名义,但实则一直将你、绿萍和陈妈都当自家人。我去京都,这红楼也需要人打理,你就留在播州替我看顾好酒坊和女工们。”
“姑娘…”红梅摇头,拿着卖身契的双手微微颤抖,“你…不要我了吗?”
“傻姑娘!”温婉摸摸她的头,“你又不比别人低贱一分,为何还要留恋这奴仆身份?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嫁人与否,你都是温家的一份子。你现在代表温家的脸面,又任红楼管事,自然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此事我已决定,你不必再说。”
她又笑得揶揄,“再说,你也到了婚配年纪,若因我的缘故错过了婚事,我怕小雷掌柜扎我的小人。”
红梅一下红了脸,“好端端的,怎么提到他?”
“我一进城就被他给拦下了,说要赎你的卖身契。我狮子大开口要价一千两,他竟答应得毫不含糊。”
红梅跺跺脚,“他有钱了不起啊!”
“圣人曾云,肯为你花钱的男子未必爱你,可不愿意为你花钱的男子必定不爱你。”
红梅瞪着她,“哪个圣人乱云?”
温婉笑嘻嘻,“温圣人是也。”
片刻钟后,红梅泪水涟涟的送别温婉,温婉一上车便被魏峥捉住手臂往怀里拉,温婉不敢坐他的腿,只落座他身旁的位置。
她蹙眉嗔他,“小心你的腿!”
他却笑着看她。
从海岛回来,走到播州,已是三月。
一个月的时间,让魏峥整个人情绪恢复不少,再不似刚找到国公爷骸骨时候阴鸷和冰冷,他抓着她的手,“我刚才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想起去年我们在播州……”
温婉伸手摁住他的嘴唇,凶巴巴的阻止他的话,“不许翻旧账!”
魏峥嗤嗤一笑,拿开她的手,“我只是后知后觉自己有多蠢,明明温家人破绽百出,我却一点都没瞧出来。”
“嗯?”
“比如你爱食海货粥,但陈妈从来只给我白粥,还会给我专门做一些素菜,显然对我的口味十分清楚。”
“第一次见面,温静就问过我是不是她姐夫。”
“屠二爷看见我就躲。我以为他是怕我,现在才明白,他分明是心虚不敢见我。”
温婉傻眼。
有这么明显吗?
怎么听起来温家人好像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还有,赵恒这个名字…也太凑巧了一些。我自认算无遗策,偏偏此间种种巧合从不察觉,你说…我是不是愚不可及?”
温婉笑眯眯回他,“你是被我灌了迷魂汤脑子不清醒!”
“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什么时候我陪你回平县看看。”
温婉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他的腿。
这些日子魏峥强颜欢笑,可温婉知道魏峥心高气傲,大约是无法忍受自己一直坐在轮椅上。
高傲如魏峥,怎么能容忍自己上下马车甚至需要旁人帮忙搀扶。
甚至这些天,魏峥从不和她同床,大约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温婉心里着急上火,可不愿表露半分,只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去京都。
她只能把气全部撒在莫素芳身上。
温婉命人解开关押莫素芳的马车门锁,将一碗猪油拌饭端过来,又命赵恒和候继二人摁住莫素芳,把拌饭强行灌进莫素芳嘴里。
莫素芳本来寡瘦的身材因为每日三碗猪油拌饭而变得渐渐丰腴,温婉知道莫素芳是国公爷平反的关键证人,因此不敢叫她死了,但也绝不叫她舒舒服服的到京都去。
不过莫素芳即使沦为阶下囚,却依然淡定从容。
她擦干嘴角的猪油,仰头望着温婉,“温娘子,你以为你拿我去做投名状,魏皇后便会同意你进魏家的大门?”
“事到如今,还能挑拨离间?您还是留着精力好好看看这一路山水,毕竟到了京都,人头落地,再看不见这样的好风景。”
“人头落地?”莫素芳轻轻笑着,眼底勾出一抹嘲讽之色,“我与陛下乃是同父姐弟,就算走私案金额巨大,那也是自家资产。你以为陛下当真舍得杀我?”
温婉抿唇。
莫素芳说中她最担忧的问题。
都说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老国公爷是臣,而莫素芳却是陛下血亲。
“温娘子,棋局刚刚过半,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魏家人…还有你和你那两个孽种…欠我的,我会全部拿回来。”
温婉双拳紧握,心中一股戾气陡然上升。
“你大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