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基划的那片地,涉及到几户人家的老坟边缘和一小片菜地。
白天刚量完,晚上就有人找到江家来了。
来的是村里辈分很高的三叔公,跺着拐棍:“桃子!不是三叔公拦着你做好事!可那地界,埋着我家好几辈的先人!动不得啊!动了要坏风水的!”
另一边,邻居桂花婶也哭天抹泪地找来,说她家那点菜地是全家的嚼用,没了菜地吃啥?
江桃和顾有为好说歹说,承诺迁坟费用和补偿款加倍,又保证给桂花婶家在别处划一块更好的菜地,嘴皮子磨破,才勉强把人劝走。
人走了,江父眉头拧成疙瘩:“我说啥来着……好事难办……”
江桃没说话,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第二天,她没急着去催动工,反而让顾有为提着点心匣子,一家一家去拜访那几户有坟头的人家,好声好气地商量迁坟的日子。又亲自带着桂花婶去看新划的菜地,土质确实更肥。
她的钱到位,态度又诚恳,几家也不像与她为难,都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好不容易挨到动工的日子。
挖机第一铲下去,却刨出巨大的石块,卡住了,进展缓慢。
包工头急得满头汗,说地质比预想的复杂,得加钱请专门破石头的机器和人。
江桃二话没说,点头:“该加就加。”
机器和人调来,叮叮哐哐又折腾了好几天。
偏偏天公不作美,下了两场急雨,挖开的地基被淹成了泥塘,抽水又费了不少工夫。
工人们日夜轮班,着实辛苦。
不过江桃也不是小气的人,她天天都给工地的师傅们加餐,顿顿都有肉吃。
工钱也是日结,分文不差。
这天夜里,雨暂时停了。
江桃和顾有为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工地送夜宵。看到几个守夜的老工人正就着灯光,小心翼翼地把白天雨水泡过的水泥袋搬到干燥的地方。
“东家,您咋来了?这烂泥地……”包工头赶紧迎上来。
“来看看。辛苦了。”江桃把热乎乎的包子和汤递过去。
一个老工人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含糊道:“不辛苦!东家您仁义,咱们心里有数!就是这石头太碍事,耽误您工夫了……”
“没事,安全第一。”江桃看着那满是溺水的地,也是有些无奈,但是她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
“慢慢来。”
老校长也拄着拐棍摸黑来了,雨水打湿了他花白的头发,他也浑然不觉。
顾有为走过去,把伞撑到他头顶:“老校长,回吧,夜里凉。”
老校长摇摇头,声音沙哑:“让我再看看……再看看……多少年了,不敢想啊……”
又过了几天,石头终于被分解运走。
进度眼看快了起来,村里却突然流传起风言风语,说江桃这么大方捐钱建学校,指不定在沪市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大买卖,这钱来得不干净。
话传到江父耳朵里,江父气得饭都吃不下,要去找人理论。江桃拦住了他。
“爸,嘴长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她脸色平静:“咱们把事情做实,比什么都强。”
江桃是个大方的人,给的伙食极好,而且不拖欠工资。
工人们干活格外卖力。天不亮工地就响起吆喝声,夜幕落下,好几盏大灯拉起来,照得亮如白昼,大家都没人愿意提前下班。
包工头催他们歇歇,黝黑的汉子们抹把汗,咧嘴笑:“没事!东家仁义,咱不能磨洋工!早点给孩子们把学堂盖起来!”
孩子们放学了也不回家,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聚在工地围栏外。
其实村里大多数人都盼着学校早点建起来,干活出力、送水送菜的人不少。
但总有那么几户,躲在人后,嘴里不干不净的。
大家伙都盼着村子好,背后生事的,还没嚼多久舌根,就被人告知了江桃
是有两三户传出来的。这几家,历来就跟江家不太对付。早年争过水源,抢过宅基地,结过梁子。
见江家日子越过越红火,楼房盖起来了,女儿还在沪市成了大老板,心里早就酸得冒泡。
这次江桃回来捐钱建学校,风头出尽,村里人谁不夸一句“江家女儿有本事又心善”?更是戳了那几家的肺管子。
那赵老四跟人喝酒,几杯酒下肚,就开始借着酒精乱说:“呸!什么心善!你们晓得啥!她在沪市指不定做什么呢!一个女人家,挣那么多钱?那钱干净得了?现在跑回来充大头蒜,拿不干净的钱修学校,也不怕脏了学校这地方!”
另外一个钱婆子则更喜欢在女人堆里嚼舌根,日日寻到空就开始上下嘴皮一张扯谎:“哎呀,我跟你说,老江家的那个江桃,你看她穿的那衣裳,妖里妖气的!还有她那男人,一看就是个吃软饭的!两口子不知道咋回事呢!!”
这些话。虽然大多数村民不信,但总有那么几个耳朵根子软的,或者本就有点嫉妒的,听了进去,看江桃一家的眼神就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话终于传到了江父耳朵里。江父一听这话,气得面庞紫红,抡起斧头就要往赵老四家冲:“我日他先人!敢污蔑我女儿!我劈了他个脏心烂肺的!”
江母和顾有为赶紧死死拦住。
“爸!别冲动!”顾有为夺下斧头:“跟他们计较什么!没得降低自己身份!”
江桃从屋里出来,脸上倒看不出太多怒气。
她扶住气得浑身发抖的父亲:“爸,犯不着。他们也就只敢在背后嚼嚼舌头。”
“可他们败坏你名声啊!这口气我咽不下!”江父愤愤不平。
其实那几家跟自家关系本来就不好,背后说他们到没有什么,但是说江桃,就让他无法忍受了。
“清者自清。”江桃语气平静。
“咱们把学校实实在在建起来,咱们村的哈子们能坐在亮堂教室里读书,比什么都有说服力。他们现在叫得越欢,将来脸打得越响。”
她转身对顾有为说:“有为,明天你去镇上,找打印社,把咱们建校的所有资金往来、合同批文,都印出来,贴村委会门口去。让大伙儿看个明明白白。”
第二天,大红纸写的“希望小学建设资金公示”就贴在了村委会最显眼的地方。
所有的款项明细,都清清楚楚,来龙去脉一目了然。
不少村民围过去看,识字的大声念着。
“看看!人家江桃这钱,都是正经营业赚来的!”
“就是!明明白白!”
“赵老四钱婆子那几个烂心肝的,净胡说八道!”
舆论一下子扭了过来。赵老四和钱婆子几家,再出门时,总觉得别人看他们的眼神带着鄙夷,连自家孩子都被其他孩子们孤立了,讪讪的,再不敢明目张胆地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