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摆摆手,声音还有点虚:“没事。可能昨晚着凉了。”
但接下来的几天,这种晨起的恶心感并没消失,反而更频繁。
虽然这具身体是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了,但江桃心里还是个没经过事情的女生,她心里也不确定。
顾有为厂里最近正忙着一个大项目,天天早出晚归,她不想再拿没影的事让他分心。
这天,她借口去有事,一个人去了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冲进鼻腔,让她又是一阵反胃。
江桃捂住嘴:“应该没有那么快中招吧……”
挂号,排队,检查……一应流程都是很快的。
当医生看着化验单,笑着对她说“恭喜,怀孕了。”时,江桃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随即又被更复杂的情绪填满——喜悦,意外,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
这个年纪,又要忙事业……
她捏着那张化验单,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正悄然孕育着一个全新的生命。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把化验单仔细折好,塞进包里最里面的夹层。
晚上顾有为回来,依旧带着一身疲惫。吃饭时,江桃神色如常地和他聊着琐事。
只是在他递过来一碗油腻的鸡汤时,她下意识地偏开了头,语气尽量自然:“今天有点腻,不想喝。”
顾有为愣了一下,也没多想:“那吃点青菜。”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
夜里躺下,顾有为习惯性地伸手想揽她,她却轻轻避开了:“今天有点累,早点睡吧。”
顾有为的手顿在半空,只当她真是累了,便收回手,嘟囔了一句:“那你好好歇着。”转身没多久,就沉沉的睡去。
江桃睁着眼,听着身旁的声音,手轻轻搭在小腹上。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或者说,她还没完全准备好,再次迎接一个需要全身心依赖她的小生命。
接下来的日子,江桃心里揣着事,身体又时不时的不舒服,对床笫之事便淡了许多。
夜里顾有为试探着挨近,她总是借口“累了”、“腰酸”,不着痕迹地推开。
一次两次,顾有为只当她真乏了。次数一多,他心里就犯了嘀咕。白天都有点心神不宁。
休息间隙,几个老哥们儿凑一起。
有人看出他不对劲,用胳膊肘捅他:“老顾,咋了?最近蔫头耷脑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跟弟妹闹别扭了?”
顾有为憋了半天,闷闷地吐了口烟圈,含含糊糊地说:“也没闹……就是……她最近好像……不太乐意让我碰……”
这话一出,几个老男人立刻来了精神,七嘴八舌起来。
“哟!这可是大事!”
“老顾,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邋遢了?弟妹那么能干又时髦,你是不是被他嫌弃了?”
一个自诩经验丰富的同事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老顾,听哥一句劝。这女人啊,到了弟妹这个年纪这个地位,眼光高着呢!咱们男人,不能光知道埋头干活,也得注意拾掇拾掇自己!你看你这肚子……是不是得练练了?不然真成黄脸公了,人家能乐意嘛!”
这些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却被顾有为听在了心里。
自己最近,确实有些松弛,肚子没那么紧实了,再想想依旧清瘦利落、越来越有气场的江桃,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难道……真是嫌弃他了?
晚上回家,他饭都吃得没滋没味。
兰雪嚷嚷着学校里的事,玉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嗯嗯”应着,眼神发直。
江桃看出他不对劲,给他夹了块鱼:“怎么了?有事?”
顾有为猛地回神,赶紧扒拉两口饭,挤出一个笑:“没……没事。挺好的。”
那笑容勉强得很。
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身边江桃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黑暗中,他偷偷打量江桃的侧脸,线条依旧清晰柔和。
他越想越觉得同事说得有道理。自己整天跟机器打交道,一身汗臭,回来倒头就睡,是越来越配不上她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和焦虑充斥在他的心头。
第二天一早,他竟真的翻出运动衫,趁着天没亮,偷偷跑到附近公园,跟着一群老头老太太比划了许久,累得气喘吁吁。
晚上吃饭,他破天荒地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说要“控制饮食”。
孩子们奇怪地看着他。江桃也多看了他两眼,但没说什么。
顾有为的心,总是七上八下地悬着。他变得有些沉默,有时看着江桃,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江桃忙于应对身体的微妙反应和一堆事务,一时竟没完全察觉顾有为这百转千回的心思。
这在顾有为看来,就是一向敏感的江桃居然没注意到他,心里更是紧张了。
顾有为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同事那句“黄脸公”像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这天休息,他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理发店,看着玻璃门上贴着的时髦发型海报,心里一横,推门走了进去。
几个小时后,他顶着一头新染的、带着点棕栗色的时髦发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回了家。
那理发师确实有水平,他如今的头发蓬松有型,衬得他原本就俊朗的眉眼更加突出,竟真有了几分男明星的派头。
那些闲来无事就喜欢坐着磕牙的老太太们最先看见他,一个个张大了嘴。
“哎哟!这不是小顾吗?”
“老天爷……我差点没认出来!”
“这……这是染了头发?年轻了十岁不止哇!”
顾有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臊得通红,含糊地应了两声,几乎是逃也似的钻回了家。
正是晚饭点,江桃刚摆好碗筷,孩子们也坐在桌边。
听见门响,一抬头,整个人都愣住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顾有为僵在门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眼神躲闪。
兰雪和玉树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兰雪小声惊呼:“爸……你……”
连安静的顾盼都看呆了。
屋里死寂了几秒钟。
江桃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她上下打量着顾有为,从那精心打理的新发型,到他那时尚的工装夹克和西装裤。
几种情绪在她眼里飞快地闪过——震惊,愕然,然后是一丝极力压抑却还是漏出来的惊艳,最后全化成了哭笑不得的无奈。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又强行压下去,语气尽量平稳:“你……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顾有为见她没立刻发火,胆子稍大了点,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就……就试试……不好看吗?”那语气里,竟带着点可怜的期待。